国舅爷没想到皇城里头有伏击,崔昭和也没想到那个被他们看不起的,毫无防范的小皇帝竟在悄无声息间布置好了一切。他替换了宫城防卫,利用长宁王府的那件皇袍引军入瓮,把他们当落水狗打。
见势不对,崔昭和从皇城里逃了出来。正高兴着,突然有支箭射入他的肩膀。他“啊”地一声掉下马来,抬头看,数百支箭从天而降。就在他闭上眼睛,绝望等死的时候,天空“轰”地一声雷鸣,白光乍现,照亮了崔昭和的脸。
崔昭和睁眼,一只手伸了过来。崔昭和下意识抓住,认出面巾后的那双眼睛。
城楼上,研书抓住城墙欲要跳下被赶来的周予安拽住。
“崔昭和跑了,王妃为何拦住我?”
“救他的是崔婉莹。”周予安看着那两道影子:“国舅伏诛,城中已无他们的立足之地,他们定然逃向城外。崔昭和是国舅爷的心腹,他知道那些今夜还未露头的势力,跟着他才能一举将其歼灭。”
“是研书莽撞了。”
“是我与王爷没来得及告诉你。”周予安拍拍研书的肩:“速去城门口与青鸾汇合,多则七日,少则一两日,崔婉莹必定会带着崔昭和出城。不要留意那些活人,留意跟活人在一起的死人。”
“王妃这是何意?人都死了还要留意什么?”
“崔婉莹与崔昭和父女关系破裂,崔婉莹救他多半是另有所图。”周予安向下望去,那父母俩已跑得不见踪影:“崔家参与谋逆,今夜过后,京城将再无崔家。崔婉莹所能依仗的便是崔昭和想要图谋的。”
死里求生谈何容易?
崔昭和已是谋逆之罪,想要活命只能继续起势。他手上一定有一份名单,名单上都是与国舅相交之人,他会利用这份名单要求他们资助自己成势。那帮人没得选,只能乖乖就范。
崔婉莹不会带着崔昭和逃出京城,崔昭和目标太大。她会杀了崔昭和,利用崔昭和之死混淆视听,借以逃出京城。崔家在西北还有势力,这股势力是她暗中成事的基础。
杀死崔昭和之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拿到他手里的名单。
“以王妃所见,他们会藏于何处?”
“应该是某处不显眼的宅子,那宅子里兴许也有一间密室。”周予安缓缓抬起头,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孔之上:“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她出城的时候跟上她。”
冷月如水,偌大的皇城里,禁卫军在静悄悄地处理尸体。皇城宫变,人心惶惶,四个城门被关了三处。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官兵,空无一人,整个皇城处于一片阴霾之下。在国舅府与崔府被查抄当天,长宁王府挂起了挽联,人们这才知道长宁王妃遇刺身亡,长宁王府侧妃崔婉莹无故失踪。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崔婉莹带着受伤的崔昭和来到一家小的杂货铺。开门的是一个瘸腿的老人,见门外站的是崔婉莹赶紧将二人迎进屋里。待二人进屋后,他又提着灯笼在门前以及街道上看了看,确认没有留下可供官兵追踪的痕迹后方才回到屋里将门窗关的死死的。
马蹄声夹杂着脚步声,让刚刚关紧门窗的老人惊出一身冷汗。吹灭手里的灯笼后,老人带着他们去了厨房。
厨房陈设简单,除了柴火就是锅灶,只是那口锅要比寻常人家使的要大上一些。老人将铁锅掀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洞很深看不到底。
“这是依照小姐的吩咐挖的密室,里头有吃有喝,躲个七八日不成问题。小姐与老爷下去后只需转动右边墙上的开关这灶台便会恢复如初。机关只能从里头打开,且只能打开一次,再用就废了。小姐切记,万不可冲动。”
崔昭和急道:“只能打开一次,那我们什么时候打开?是吃完了东西喝完了水,还是等你告诉我们这外头安全了?”
“三天,三天之内我们必须离开京城,迟则生变。”崔婉莹接过老人手中的灯笼:“倘若搜寻的官兵找到这里,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我们。这密室是供我们休息用的,待体力恢复就得想办法离开。”
崔婉莹提着那盏已经熄灭的灯笼,借着厨房外微弱的月光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躲是躲不过去的,他们不会允许我们在这里躲一辈子。”
“为何是三天?”崔昭和不解地看着崔婉莹:“十天,半个月,等朝廷放松警惕的时候再离开,岂不是更安全?”
“是安全,可父亲要与女儿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一辈子吗?”崔婉莹的眸中尽是寒意看得崔昭和直打哆嗦,他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却又说不清哪里变了。
“宫城病变,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尽数被拿,女儿虽不知宫里的景象,想来不必外面好上多少。皇上年幼,太后又是谢家的人,三日之内,皇上抽不出时间管我们。王爷应该还活着,可是王妃死了,事关西凉王爷也不得清闲,在王妃发丧之前,他也顾不上我们。这个时候看似危险,实则最为安全。你我父女必须在三日之内出城。
崔婉莹提着灯笼靠近崔昭和:“待那些人知道京中情形,势必想方设法消灭他们与国舅之间互通往来的罪证。时不我待,父亲只有尽快找到他们才能让他们为父亲所用。崔家是生是死,全系父亲一人。”
崔昭和还在犹豫,崔婉莹却已提着灯笼跳进密道里。拍门声传来,崔昭和眼睛一闭,跟着跳了下去。底下铺了厚厚一层稻草,落地时虽狼狈却不曾伤到什么。
崔婉莹摸出火折子点亮灯笼,借着灯笼里微弱的光扭动墙上机关,随着头顶上的木板缓缓移动,密室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封闭的空间。
崔昭和瘫在地上,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父亲受伤了,女儿帮你包扎。”崔婉莹从怀里摸出金疮药:“条件有限,父亲忍着点儿。”
崔昭和呲着牙问崔婉莹:“你是如何从那地牢中逃出的?”
崔婉莹未曾抬头,用极其冷淡的语气道:“父亲走后,那个守卫想要欺凌女儿,被女儿用发簪扎死了。王府不能回,崔家也不能回,女儿只能回西北。出了地牢才知道外头乱了,女儿想了很久,忍不住去了宫门口,没曾想遇见父亲。你我终归是父女,女儿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