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想说实话,可实话小姐她不一定想听。眼珠子一转,说的仍是她喜欢的。
“当然不是。”丫鬟帮忙捶着肩:“那个江清里哪能与小姐你相比?论出身,小姐是世家之女,那个宁国侯是从小兵一路杀伐上来的,祖宗的坟在哪儿都不知道。咱们家将军是忠勇之后,那个宁国侯可是谋逆之臣,虽说后来平怨了,可这里头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可即便这样王爷还是喜欢她。”
“许是被她给骗了。”丫鬟恭维着:“小姐您想啊,王爷是战神,从十几岁起就在军营里。除了小姐,他还见过谁?可惜小姐随着老将军回老家了,王爷身边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就在王爷遇见难事儿的时候她出现了,且利用医术帮王爷解决了一些麻烦。王爷不懂得分辨好坏,就那么被她给拿捏住了。”
“就算是这样,可后来王爷还遇见了别的女子啊。”钟离紫抚着头发:“崔家之女崔婉莹,听说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才女,可她也是太后娘娘赏的,这崔家的事儿您还不清楚嘛,若您是王爷,您会喜欢上她,喜欢这么一个帮人打探消息的探子?”
“西凉公主美艳无双。”
“小姐也说了,那是西凉的公主。”丫鬟顺着钟离紫的话往下说:“两国交好时,这是一份好姻缘,若是两国起了战火,这公主还指不定是个啥呢。奴婢若是王爷,也会冷待公主。再者,王爷不是那般肤浅之人,定不会被她的美貌所惑。”
“还是你会说话。”
钟离紫感觉心里舒坦了些。
“崇明哥哥没有赶我,还让我住在了这永宁阁说明她心里有我。”
钟离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知道我喜欢紫色,这阁里的布置都是按着我的喜好来的。”
永宁阁里只有帏帐上的穗子是紫色的,可就这么一点儿紫色就让钟离紫产生了王爷对她不同的联想。丫鬟看破没说破,走到一旁开始整理。
夜里,研书进入永宁阁,将半截树枝放在了钟离紫的床下。
这晚,钟离紫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梦。
梦里,她独自一人走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小巷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她摸索着往前走,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后头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但她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就在那团黑暗里,一直有双眼睛盯着她。
走了很久,始终没有看见小巷的出口,钟离紫停下脚步看了眼天。天上没有月亮,巷子里却有一束微光。钟离紫不知道那束光是从哪里来的,她只知道她要尽快从这里头出去。
闷着头往前走,约莫走了十步,原本安静如斯的巷子里有了声音。
咆哮声,像是从阿鼻地狱传来的。
她想要捂住耳朵蹲在墙角,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咆哮声消失了,小巷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钟离紫松了口气打算继续前行。
正前方出现了一顶花轿。
花轿是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图案,在那束微弱的光下,花轿显得异常富贵。
在钟离紫的印象中,这等规格的花轿属于皇家,只有皇帝纳妃,王爷娶亲时才能用到。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顶花轿,一个身着宫装的侍女出现。
侍女与她的丫鬟有几分相似,只眼睛更小一些,脸更白一些,下巴也更尖一些,看着颇有些不好相处。
“请王妃娘娘上轿。”
钟离紫挺住脚:“你叫我什么?”
侍女抬起头:“王妃娘娘,今日是您与王爷的大喜之日。”
“王爷?”钟离紫难掩内心激动:“那个王爷,是长宁王吗?”
侍女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她没有回答钟离紫的问话,而是催着钟离紫上轿:“吉时快到了,请娘娘尽快上轿。”
钟离紫知道不正常,然双脚不由她控制,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进了花轿里。
花轿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焦糊中带着一丝腥臭。轿凳黏糊糊的,随着花轿移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想问那侍女一些问题,发现花轿上没有窗户。用手触碰,花轿的材质也很特别,说不清是用什么做的。
颠着颠着,她竟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古怪的房间里。房间很大,除了四根巨大的柱子外,就只有一扇屏风。屏风是血红色的,仔细看,里面似有一个站着的男人。
男人头发蓬乱,与身后的血色融为一团。脸很白,比那个侍女的脸还要白。眼睛闭着,但却像随时会睁开。没有鼻子,嘴巴被线缝着。
待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后,钟离紫吓得向后退。
“娘娘,该拜堂了。”
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钟离紫异常慌乱。
“拜堂?跟谁拜堂?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本小姐抬到了什么地方?”
“这是娘娘的家啊。”
侍女的声音像飘着似的。
屏风那儿响了一声,一对儿老夫妇连同桌椅板凳一起出现。钟离紫没见过他们,但从他们的穿戴来看,并非皇族,亦不是长宁王沈崇明的长辈。
“娘娘,该拜堂了。”
侍女提醒她。
钟离紫越发慌了,转身向外跑去。
然不管她跑到什么地方,那个侍女总会出现在她的正前方,一刻不停地提醒着她:“娘娘,该拜堂了!娘娘,吉时不等人,王爷他等你很久了。”
唢呐声起,钟离紫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绳子五花大绑。
这回,她看清楚了,坐在屏风前的长辈是两副骷髅。头是用纸糊的,眉毛,眼睛,连胡须都栩栩如生。
新郎出现在她的右边,跟屏风上画的一样,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眼睛闭着,没有鼻子,嘴巴被一根黑色的线缝着。
“王野——”
她认出了那个男人,也明白侍女说得并不是“王爷”而是“王野”,野是野生的野。
人是她杀的,因为利用过后没有价值了,她不想被这样一个男人纠缠。
轿子是他烧给他的,而那个侍女,是她烧给他的新娘子,算是一种补偿。
目光转到侍女身上,果不其然,她穿着的是民间新娘所穿的衣服。
在被侍女按着拜堂的绝望之际,钟离紫惊醒过来,大汗淋漓。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意识到方才所经历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