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教的!
那个女人凭什么教王爷做菜?
她知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是堂堂战神,是大晋朝的王爷,他的手不是用来握锅铲的,而是用来斩杀敌人,拨弄风云的。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地咬了口排骨。骨头硌住了牙,酸痛袭击半个脸颊。钟离紫捂着脸,一时不知是该将那块排骨整个咽下去,还是当着沈崇明的面毫无形象地吐出来。
“钟离姑娘这是怎么了?”周庭深放下筷子:“可是王爷做得排骨不可口?”
钟离紫摇头,支支吾吾道:“太好吃了,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沈崇明黑瞳冷冽,言语间却是关心的:“你倒是跟小时候一样!”
钟离紫突然觉得不疼了,满怀希翼道:“崇明哥哥记得阿紫小时候?”
沈崇明点头:“每每桌上有糖醋排骨时,你总要占着,吃的急了,就咬嘴巴。”
沈崇明点了点自个儿的脸颊,钟离紫怔住了。
她不太记得小时候那些与沈崇明无关的事情,例如吃饭这样的小事儿。但她的确爱吃糖醋排骨,有时候吃得急了就会咬嘴巴,咬得就是左边脸颊里的肉。
因为咬过太过次,里面有了一道浅浅的疤,这事儿除了她自个儿谁都不知道。
她爹是个武将,解甲归田后就一事无成。朝廷是会给些补贴,可架不住她爹是个老好人,不是接济这个亲戚就是照顾那个老乡,短短两年就败光了除了老宅外的所有东西。
乡下那些亲戚比鬼都可怕,他们想把钟离家的老宅给瓜分了。
那年,钟离紫九岁,拎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愣是把那些人给吓了回去。
自此后,钟离家的日子算是安定下来。
爹爹的贴补不用再给旁人,家里也有肉吃,可厨娘没了,做菜的变成了她爹。她爹做的是军中伙食,只会炒肉,炖肉,糖醋排骨这种压根儿不会。
偶尔,他爹会带她进城,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有机会吃到糖醋排骨。
普通的小饭馆儿,小小一盘儿,味道一般,花的银子却让他爹牙疼。
直到那个人找上她,她才又变回了昔日的钟离小姐。
回忆暂停,钟离紫背过身去将嘴里的排骨吐出来。
“崇明哥哥说的那些阿紫都不记得了,小孩子嘛,偶尔贪吃些也是正常的。”
为掩尴尬,钟离紫夹了一块儿藕片到嘴里,看似尝菜,实则在想别的。
“这是崇明哥哥的拿手菜吧,阿紫要好好尝尝。”
“多吃点儿,你都瘦了。”
沈崇明若无其事,夹了一块儿藕片放到钟离紫的碗里。
钟离紫满眼激动,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在这王府里有一席之地。
“周太医还记得那场疫症吗?”
周庭深眼睛一亮,放下筷子。
“记得,臣还记得王爷与王妃的缘分就始于那场疫症。王爷心怀百姓,王妃医术过人,真真是天作之合。”
“本王想说的不是这个。”沈崇明拿起酒杯:“那是为数不多的,本王不再是战神,不再是长宁王,而是沈崇明。卸去了种种枷锁,本王只觉得轻松。”
“崇明哥哥错了。”钟离紫给沈崇明斟酒:“王爷觉得平凡人的日子好,是因为王爷从始至终都不是平凡人。崇州也好,遂州也罢,亦或者是青州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王爷只是临时待一待,住一住。哪怕您住着草屋,穿着粗布麻衣,当地的人,当地的官员也会对您点头哈腰。因为他们知道您是王爷,您迟早要回去做王爷。长宁王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钟离紫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倘若王爷被皇上褫夺了封号,贬为庶民,王爷与王妃再去崇州,去遂州,去青州,王爷就知道平民的日子有多难。”
沈崇明沉着眸光看她,没有说话。
周庭深不认同钟离紫的话。
“切莫说皇上不会褫夺了王爷的封号,将王爷贬为庶民,就算钟离姑娘的假设是真的,王爷跟王妃也能在民家过得不错。王爷的学识不是假的,王爷的一身功夫也不是假的,且王爷还会经商。在民间开个私塾,开个镖局,开个铺子易如反掌。王妃也不需要依着王爷过活,她医术很好,能使将死之人复活。她擅长解剖之术,没被江家认回,没遇上王爷之前,她就已经是众多府衙里的座上宾。”
周庭深夹了块儿豆腐。
“一个人能不能过好,不在于他是什么身份,而在于他有多少能耐。就拿周某来说,就算不做太医,也可以去民间做个大夫。大富大贵兴许没有,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钟离紫的脸白了,他们这是在变相的告诉她,她不及那个女人,她过得不好是她没本事。
长宁王妃的事情她听过,在她看来,不过是背靠长宁王府。给她一些时间,她能做的比那个女人更好。
周庭深看了眼钟离紫碗里的菜,将那盘豆腐放在了中间。
“臣给王爷夹菜,这炖豆腐做得也不错,入口即化。”
沈崇明用筷子挡住:“周太医客气了,除了王妃,本王不吃任何人夹得东西。”
钟离紫夹着菜的手停在了半空。
周庭深微微一笑,将豆腐夹到自个儿碗里。
钟离紫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藕片夹回了自己碗里。
“王爷这脾气还跟过去一样,可若是小世子跟小郡主长大了,他们给王爷夹的菜,王爷吃吗?”
“他们不会给本王夹菜。”沈崇明自信道:“自他们懂事,本王就会告诉他们,本王只吃他们母妃夹的菜。””
“王爷您就端着吧。”周庭深埋头吃饭:“臣尚未婚配,没有孩子,但与臣一同为官的同僚有。这父亲对孩子的爱不是从孩子落地的那一刻开始,是从他会张嘴喊爹的那一刻开始的。王爷等着吧,您那碗里迟早有小世子或者小郡主给您夹的菜,还是那种咬过一口后觉得不大好吃的菜。”
“胡言乱语。”见糖醋排骨还有,把盘子往钟离紫跟前推了推:“瘦了,别老吃那些素的。”
这顿饭钟离紫吃得十分难受,以致于入口的东西是酸是甜,是咸是辣毫无感觉,直至回到永宁阁,方才觉得喉咙里有些泛苦。命丫鬟倒了杯茶,看着窗外的一景一物道:“你说实话,本小姐是不是真的不如那个江清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