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洞?”抱琴捂着自己的脸颊:“这碎片是死者自己塞进去的,还是在咬死者的时候无意中塞进去的?”
“应该是死者留给我们的线索。”周予安小心翼翼地将布料碎片展开:“这碎片是揉成一团后塞进去的,为防凶手发现,死者还在牙洞上做了伪装。还记得那些食物残渣吗?是死者故意留在牙洞上的,她还用手指按平了。在现场的时候我有检查过,并未注意到这个牙洞,就是因为这个牙洞被刻意补上了。”
“这么大的洞,应该会很疼吧?”
“民间有句俗语,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这么大的牙洞,疼起来不亚于刑部的拔甲之刑。”周予安巡视者死者的牙洞:“等等,这是什么?”
牙洞底部还嵌着一些东西,周予安小心地将那东西挖了出来。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牙虫?”抱琴睁大眼睛:“奴婢听人家说过,牙齿有洞是被牙虫给咬了。这么大的牙洞,养一只这么肥的牙虫倒也不稀奇,只是这牙虫怎么黑黢黢的。”
“这不是牙虫,是治疗牙病的药。”周予安将那团黑漆漆的东西拨开:“我在师傅的医书上看过,这药是以雄黄、葶苈两味药材研磨成粉,取腊月的猪脂将其融化,置放在牙洞里,用以杀死所谓的牙虫,缓解或者消除患病者的疼痛。雄黄和葶苈不难找,难得是大多数患有牙病的人都不愿大夫给治。一是不相信此法有用,二是觉得牙病不算病,舍不得在这上面花钱。”
“那她是相信此法有用呢,还是舍得在这上面花钱?”
“两者兼有吧,兴许她也是个懂医理之人呢。”周予安将取出来的牙药跟碎布片放到一起:“先不说牙药的事情,这碎步片我觉得眼熟。”
“能让夫人觉得眼熟,莫不是青庐的病人?”
周予安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有些想不起来。
抱琴盯着死者的脸看:“夫人,您觉不觉得这张脸有些奇怪?”
“凶手在死者脸上覆了东西。”周予安剥下一片死者脸上的皮肤:“是丝帕,经烧灼后粘在了死者脸上。”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抱琴看着那块皮肤:“难道是因为死者的死状太过恐怖?凶手是第一次杀人?”
周予安思索了一下问抱琴:“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目标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第一次杀人后可有紧张,夜不能寐?”
抱琴摇头,托着下巴:“我杀的是个欺男霸女的老贪官,爷见我年纪小,怕我动手的时候吃亏,特意让执剑陪我去。找到目标人的时候,他正欺负人,我气血上头,揪着他的衣服就把他踹到了一边,一剑穿心,没有片刻犹豫。被他欺负的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见我杀了老贪官,还要为我顶罪,可把我感动坏了。”
“你家王爷有没有让你杀过那种无辜的,但跟他不对付的人?”
“没有!”抱琴摇头:“能在朝堂上解决的,就在朝堂上解决。能在江湖上解决的,就在江湖上解决。能在战场上解决的,就在战场上解决。能用阳谋解决的,咱们家爷绝对不会用阴谋。实在解决不了的才会让咱们出手。例如奴婢杀的那个贪官,官不大,身份极其复杂,不仅与朝中的多位官员与往来,还是某位娘娘的爹。单论明面儿上的那些罪证,罪不至死,但他祸害了太多人家,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只能暗杀。”
“你家爷倒是个不拘泥于形式的。”周予安说。
“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想着你们杀人或有什么仪式,没曾想比江湖上的那些杀手还要干净利落。”周予安道:“我接触过一些凶犯,倘若他们杀死的是自己的至亲,或者极为敬重之人,在抛尸或者转移尸体时会害怕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采取的方法不一样,或者将死者的脸砸烂,或者用东西将死者的脸盖住。凶手用死者的锦帕将死者的脸盖住,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死者是他的至亲?”抱琴问:“倘若是敬重之人,怕是不会这么对她。”
“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恩人?”抱琴试探着问:“我没有杀过自己的恩人,研书有,他杀了小时候帮过他的一个远方亲戚。杀他不是为私怨,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坏,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就算研书不出手,他也难逃一死,且会在死前攀扯出更多的人,其中不乏无辜者。将其暗杀,制造成自杀的假象,是那个时候最好的选择。”
“不用解释,我懂,就跟我师兄一样。”周予安道:“作为师兄,他很疼我。作为师妹,我不愿意看见他死了。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那些无辜之人,他必须要死,且要死的干净利落,无声无息。”
“研书也是这么说的。”抱琴点着头:“那次任务他原是不必去的,爷也没打算交给他。不管是执剑还是我,我们都可以。研书非要去,说是不忍心看他死在别人手里,怕他死无全尸。我跟执剑怕他出事,一直跟在后面,他杀完那个人后,用他的半截衣袖帮他遮了脸。那会儿不懂,如今听夫人这么一说,好像懂了。那个时候的研书,心里定然是难过的吧?”
“死因已定,找个棺木将她安置起来吧。”周予安将验尸的东西收起:“但愿来福那边能有更多的收获。”
说话间,来福匆匆而至,从他脸上的喜色可以看出,他那边收获不小。
云州城位于大晋和北狄的交界处,杀人放火的事情有,丢人的事情不常有。从上一年入秋到现在,也就丢了三个人。
一个是不足四岁的孩童,丢失两天后被发现飘在护城河上,死因是溺水。
孩童的家就在城门不远处,事发前,他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在家中忙碌,他跟在放纸鸢的小哥哥身后玩儿。曾多次出入城门,但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据现场留下的足印推测,他因是在河边玩耍时失足落水的,落水两天后尸体浮了上来。
另外两个是一对儿年轻夫妇,是在回娘家的路上失踪的。婆家说小两口一大早就出门了。娘家说没看到。他们沿着那条路寻找,没有找到任何踪迹,至今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妻子的年纪与周予安估算的那名死者的年纪相同,且在失踪前,已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