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探亲的小两口半路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儿本就蹊跷。更蹊跷的是,在这对儿夫妇失踪大半年后,疑似妻子的女子竟然出现一处据说是闹鬼的房子里。更巧的是,这房子被闲置了多年,直到近几日才出租给了与丈夫和离的顾大嫂。
顾大嫂才拿到钥匙,这闹鬼的房子就起了火。
火场中只有一具被烧焦了的女子尸体。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周予安不相信,她认为大部分的巧合都是人为的,真正的巧合少之又少。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现场的情景一幕幕呈现,一些琐碎的信息涌入脑海,乱糟糟的。为了理清楚这些信息,周予安立马起身,点亮蜡烛,拿过笔,在纸上快速写着。
妻子名叫阿嫣,与丈夫何牧生成婚两年,失踪时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倘若死在火场中的那名女子是阿嫣,那她被害时,腹中的胎儿尚不足月。
尚未足月,破屋分娩,她身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将时间往前推,倘若那名女子是失踪的阿嫣,那她跟她的丈夫何牧生是因为什么失踪的?
何牧生的家在大杨村,距离云州城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在北狄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阿嫣着实算不上是远嫁。
大杨村是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子,村中以畜牧贸易和放牧为生。何牧生二十一岁,踏实能干,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好小伙。
何牧生的爹是能帮牛羊看病的土大夫,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好脾气,甭管是自个儿村的还是隔壁村的,但凡有人找,无论早晚,无论相隔多远,二话不说,拿上东西就走。除了药钱外他分文不取,且药钱都是明文标价的。村民也好,牧民也罢,可以拿着药单去城里的任何一家药房打听,他绝不多收一分钱。
倘若用得是当地的土要,他分文不取。
何牧生的娘是接生婆,这门手艺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村里大部分的孩子都是她帮着接生的,她还救过不少妇人的性命。要不是何牧生的爹拦着,村里的人能给她立生词。
这样的好人家,莫说跟他们有仇,就是有谁在背后说一句,都能引来旁边村民的侧目和白眼。
倘若凶手的目标不是何牧生,那就是他的妻子阿嫣。
阿嫣是云州城人,娘家距离发生火灾的那个巷子不远,家里是做小买卖的,算是城里还算富裕的人家,这与她之前的推测相符。阿嫣不是独生女,上面还有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哥哥患有奇怪地口疾,舌头溃烂萎缩,导致口不能言。
阿嫣的爹娘为让儿子日后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把他送进济生堂做了学徒。前年在师傅的支持下自立门户,开了一间药房。药房的病人多是他师傅介绍过来的,师徒之间,医患之间,皆无矛盾。
“夫人这是在分析案情?”抱琴披着衣裳过来,见灯烛较暗,用指甲拨了拨。
“把你吵醒了?”周予安问,有些不好意思:“案子未破,睡不踏实,起来理一理思路,兴许能找到什么破案的关键。”
“夫人又不是他们云州府衙里的人,何必这么劳心劳力的。”抱琴打着瞌睡:“爷若是知道了,定然心疼!”
“我不是帮云州府衙,我是帮死者。”周予安叹了口气:“我是女子,亦是差一点做了母亲的人,我不敢想象她生前有多绝望。既然遇到了,那就尽一点心,帮她找到杀害他们母子的凶手。”
“我帮夫人一起找。”抱琴在一旁坐下:“夫人分析到哪儿了?”
“阿嫣的爹娘!”
“确认死者是阿嫣了吗?”抱琴歪在桌子上:“姑娘让来福去找阿嫣的哥哥认尸,这家伙儿净耽误功夫。”
“怨不得来福,衙门事情多,秦方又不在,他忙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天亮后,定有消息传来。”
“我明白了,夫人是在假设的基础上进行推敲的。”抱琴的眼睛亮了:“假设死者是阿嫣,杀死阿嫣的凶手是谁?爷说过,世间之事,莫过于爱恨情仇,利益纠葛。不是为情,就是因恨。不是为利,就是图势。”
“你家爷教的不错!”周予安在阿嫣爹娘那两个字上圈了一个圈儿:“阿嫣的爹娘都是做小买卖的,讲究的是薄利多销,从未与客人起过什么争执。”
“与客人没有矛盾,不代表与对头没有矛盾。”抱琴拿起毛笔,在旁边画了一个箭头:“薄利多销,有可能抢了别人的买卖。”
“来福查过,阿嫣爹娘卖的那个属于日常杂货,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东西。他们家的货都是从大晋来的,是阿嫣的爹赶着驴从沿边那些城镇上背回来的。云州城的商户都知道阿嫣爹娘挣得是辛苦钱。这买卖谁都能做,只是没几个人愿意去吃那种来回奔波的苦。”
“阿嫣兄长开的那个药房呢?与病患之间可有什么纠纷?”抱琴问:“咱们青庐不就有病患来闹吗?亏得秦捕头在,否则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冲动!你家爷就是这么教你的。”周予安瞥了抱琴一眼,巡视者地图上的那些线路:“承济堂的病人多是从济生堂那边分过来的,有些是小病,师傅不愿意出面就分到徒弟这边。有些是多年的老病患,觉得徒弟看病更为细致,自愿来这边。”
“这就是了,师傅肯定嫉妒徒弟,那凶手没准儿就是济生堂的大夫。”
“推测合理,但不适用于这对儿师徒。”周予安道:“阿嫣的兄长虽然开了药房,但药是从济生堂那边拿的,济生堂不少赚钱。作为被师傅教导了多年的徒弟,阿嫣的兄长很敬重自己的师傅,会将自己看病的三成红利分出去,除掉药钱,几乎是五五分账。师傅只是动动嘴就能得五分利,你若是师傅,会嫉恨自己的徒弟吗?”
抱琴琢磨着:“不是仇杀,就是情杀,难不成这阿嫣是被自己的丈夫杀的。”
周予安合上地图:“你我明日一早去趟大杨村,至于死者是不是阿嫣,待阿嫣的兄长认过尸后再说。”
抱琴趴在桌上:“人都烧成那个样子了,她的兄长还能认出她来吗?”
周予安看着桌上的牙药和从牙齿里掏出来的那块破布片道:“若她真是阿嫣,她的兄长一定可以通过那个牙洞认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