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梨花,如雪漫舞。
沈崇明与研书站在窗外,看道明和尚为周予安施针。
沈明急匆匆进来,手上捧了不少东西:“公子,京城里来信了,还有县衙那边也来信了。”
“嘘!”沈崇明回头:“小声些,师兄在为夫人诊治。”
“夫人好些了吗?”垫着脚尖往里头看,被沈崇明挡住视线。“听说夫人身上的冰化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夫人就要醒了?”
“夫人会醒的。”研书给沈明使了个眼色:“爷去书房了,还不赶紧跟上。”
吴守仁死了,跟他们之前预想的一样,不是死在半道上,而是死在吏部的大牢里。江凛不见了,京城传言是沈崇明和周予安捣的鬼。流言是从齐王府里传出来的,太后娘娘与皇上下令彻查。
吴县令死了,死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死因是酒后溺毙。吴夫人在吴县令出殡当天殉情,以一根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吴县令的书房里。
麻风村的病人病情急剧恶化,塌鼻子跟脱眉毛死了,剩下的那些村民被接到了青莲寺。寺中大夫正在研究研书带过去的药丸,截止目前,还有两味药没有弄清楚。
另外,青鸾阁的青鸾姑娘已经到了,按照沈崇明的吩咐,从太医院带来了包括虎骨在内的二十味珍稀药材。
“清点药材,确认无误后送到道明师兄房里。”沈崇明将其中两封信递给研书:“将青鸾姑娘安置在客房,道明师兄或有别的吩咐。”
“爷放心,属下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研书将信收好:“到时间了。”
沈崇明点头,往栽有梨树的院子看了看。
道明和尚坐在床边,含笑看着昏睡中的周予安。谁能想到,鬼谷里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师妹有朝一日也会为人妻,为人母。听见脚步声,略略回头看向身后:“王爷!”
“师兄唤我崇明便好。”
“长宁王。”道明并未改口:“王爷肩上担着的是江山社稷,背上扛着的是门庭荣耀,王爷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何独独选了小师妹。她虽是江家嫡女,可江家早已没落,王爷娶她,没有任何助力可言。”
“我不需要任何助力,我娶她,只是因为我想娶她,非她不可。”
“王爷是认真的?”道明扭头看着周予安,眼中浮起一抹心疼:“师妹与别的孩子不同,她实在是不适合做王爷的王妃。贫僧知道她会回京,她身上不仅背负着江家,还背负着周家,尽管师叔多有劝导,她还是心结难开,留在京城,于她而言,并非好事。王爷与她牵扯在一起,也并非好事。”
“她是我夫人,我会护着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沈崇明站在床前:“江家也好,周家也罢,也怕是我身后的沈家,他们若是宠她,护她,我会与他们一起。他们若是负她,欺辱她,我沈崇明不介意与全天下为敌。”
“若欺负她的那个人是你呢?”道明垂眸,说出一句让沈崇明吃惊的话:“师妹她有了身孕!”
予安有了身孕……予安她有了身孕!
沈崇明原地转圈,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她竟然有了他的孩子!
闭眼,深呼吸,睁开眼,快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对着她的耳朵轻轻道:“你听到了吗?道明师兄说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周予安浅浅地呼吸着。
“予安,周予安,你快点儿醒来好不好?”紧攥着她的手,目光一点点,一寸寸移到她的腹部:“师兄说孩子尚小,或不受那些毒素的影响,但此毒闻所未闻,他亦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已写信给你的师傅,但愿他老人家能从鬼谷里出来。”
周予安的眼睫毛动了下,沈崇明没有看到。他垂着头,前额贴着她的手背。
“都怪我,不该带你去慈心庵。”
“倘若孩子保不住,你会怪我吗?”
“你想要我们的孩子吗?我想要,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沈崇明碎碎念着:“女孩儿仿父,男孩儿仿母,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不会太差。若是女孩儿,我们就由着她的性子,让她自由生长。若是男孩儿就送到鬼谷里去,让你的师兄弟们教他学医术。等他学成了就可以照顾妹妹,有他照顾妹妹,我们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
周予安觉得聒噪,眼睫毛又动了动。
“我想要我们的孩子,可我更想要你,只要你好好的,没有孩子也无妨。”沈崇明吸了下鼻子,忍着,不让眼眶发涩。
周予安本是阴寒体质,在鬼谷调养多年,也只是稍有改善。倘若这个孩子保不住,依着她的身体状况,日后恐难再孕。
道明师兄离开时与他说了一句:“师妹的性子我清楚,她断不会与旁人共事一夫。他日你若因为子嗣问题纳妾,我们不会怪你,因为你是长宁王,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但务必请你予我师妹自由,莫要将她困在那座牢笼中。”
沈崇明笑,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郑重道:“无论有没有孩子,你都是我沈崇明唯一的王妃!”
周予安的手指动了下,沈崇明忙得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予安?!”
“好吵!”周予安努力睁开眼睛:“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我都被冻住了,你还在我耳边聒噪。”
“你醒了?我去喊道明师兄!”
“别去!”周矛安勾住他的手指:“师兄累了,你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别去吵他了。”
“你——”
“我没事儿,就是身体有些虚弱,不太想睁眼。”周予安闭着眼睛:“说来你可能不信,你跟师兄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你都……听见了?”沈崇明略有些紧张:“你都听见了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周予安睁眼,眼神里满是自责:“六岁那年,我被假江凛逼着服了哑药。解药里有一味叫做冰蛇胆,是至阴至寒之物,我连着服了一年。”
“那药苦吗?”沈崇明心疼地看着她。
周予安点头:“苦,每次都要捏着鼻子灌。”
沈崇明抚着她的唇角:“若我早些认识你就好了,宫里有最好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