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见过病人，见过死人，也见过病人在须臾之间变成毫无生命力的死人，可她从未见过像香叶这样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拥有超强战力的活死人。
她不是真的刀枪不入，是皮肤因为药物变成了像皮革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韧性极强，刀剑很难刺入，即便刺入，也会迅速闭合。因失去痛觉，香叶对周予安和沈崇明的攻击好不在意。
她不会武功，张牙舞爪，没有路数全凭本能，竟把两个会武功的压制的寸步难行。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舍不得伤她，她却是心心念念要你我的性命。”周予安身形一转，瞬间自腰间掏出数枚银针，将其中一枚刺到了香叶的头顶上。
“找根绳子来！”
沈崇明点头，正要从山洞出去，见塌鼻子拖着一捆绳子过来。绳子是打水用的井绳，绳子的一端还带着铁钩。见沈崇明停在山洞口，脱眉毛赶紧问了句：“这绳行吗？慈心庵的住持师傅给的。”
“把绳子抛过来，你们离远些。”沈崇明接住绳子，把香叶捆了个结结实实。
香叶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眼珠和眼白，两个眼眶像是被血给填满了。周予安诊了下，脉搏有，心跳也有，可与正常人的不一样。脉搏极慢，心跳若有似无。
“香叶的手！”沈崇明提醒周予安：“她的指甲长长了。”
“是长长了。”
周予安记得很清楚，第一次为香叶把脉时，她的指甲与指腹是齐平的。就这么一会儿，她的指甲已经比原先的长出一截。指甲上有黑色的花纹，与之前眼睛里出现的红血丝有些相近。
“帕子。”周予安伸手：“我要剪一截指甲下来，这些黑色的花纹可能跟她的异变有关。”
“夫人小心！”沈崇明急喊，周予安的手背上被香叶的黑指甲划出一道。
周予安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低头看时，手背上被划破的地方变成黑色。那些黑色，像有生命一般，顺着皮肤下的筋脉往别处蔓延。
“这是——”沈崇明傻眼了：“怎么办？”
“太好了！”周予安看着自己的手惊喜道：“原本我还发愁呢。药方没了，药也没了，如何才能知道这药的药性以及它对人的影响。没想到，这药竟然用到了我身上。”
“周予安，你想变成傀儡吗？”沈崇明急了，脸色都变了：“你想变成傀儡是吧？行，我跟你一起变。”
“沈崇明你怎么那么幼稚呢？”见他要用香叶的指甲划自己，周予安赶紧拦住他：“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为了女人变傀儡？帮我把银针拿出来！放心吧，我不是麻风病人，变不成香叶这个模样。”
银针密密麻麻刺了一圈，才将手背上的黑色禁锢住。看了眼还在挣扎的香叶，周予安找出山洞里的纸笔递给沈崇明。
“我不知道能不能封住这个毒，更没有把握将它给解了，我说，你记，万一我变得跟香叶一样，甚至还不如香叶，不要心疼，把我绑起来，连同这张纸一块儿送到鬼谷。我解不了的毒，我师傅师伯，还有那些师叔祖们总能解的开。”
“周予安！”
“不要用这种生气的语调喊我的名字，吓得我头疼。”周予安用左手揉着脑壳：“我只是在说最坏的结果，又没说我一定会变。”
“我记，你说。”沈崇明妥协：“先说去鬼谷的路，或者你告诉我，如何才能找到你那个神出鬼没的师傅。”
“忘了，我师兄在京城的青莲寺，你带我去找师兄，师兄他自会帮我找师傅。”
周予安浑身发寒，她攥住手腕，感觉那股寒意正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四肢百骸。
“你想办法通知沈明，让他把这里以及静怡房中的所有医书，还有那些药罐带回去。药方可能没了，我们能够找到的信息，就隐藏在这些医书和药罐子里。”
“药方藏在那些书信里。”沈崇明瞥了眼搁在角落里的书信：“静怡使用的药方，未必是从永安河下捞出来的那个。原有的药方北狄也有，但北狄人炼制的傀儡人远不及香叶。麻风村的那些病人也没有变成香叶。”
“粉色的药丸，香叶说过，他们给她的药与麻风村的不同。”周予安忍着那股寒意：“执剑跟我二哥去了京城，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研书在吧？让他去府衙找吴县令。”
寒气肆意，周予安的眼睫毛上结出霜来。
“予安！”
沈崇明丢下笔将她抱住。
手背上的黑色没有扩散，但她周身散出的寒气像是要把她给冻住。
“我没事儿，继续。”周予安推了推沈崇明：“香叶异变是凑巧的，估摸着他们也没想到，有人会把那些药丸全部吃了。静怡是吴县令的女儿，她在这边做的事情吴县令一定知道。他隔三差五派人过来，除了给女儿送一应物品外，还会从这里带走一些东西。”
“药丸，吴静怡炼制的那些药丸。”
“让研书速度快些，我们要拿到那些药丸。”周予安原地打坐，“药未入口之前是药，入口之后会变成毒。这种毒的传染性极强，毒性因人而异。我不会变成香叶，但有可能变成一个冰人。中此毒者，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痛觉。”
寒气顺着脖颈攀爬，周予安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我带你去找师兄。”
“燕云镇也有青莲寺，写信给他！”周予安扯着嘴角：“不要动我，我怕你受伤。”
“我不怕！”沈崇明轻触着她的身体，那层寒气正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冰：“我带你回京。”
“我怕是经不住长途颠簸。”周予安眨眼：“沈崇明，要是我一直被冻着，你就再给自己找个王妃吧。”
“说什么混账话，我的王妃只有你一个。”眼见着寒气覆上她的唇，沈崇明想都没想就吻了上去。
“沈崇明，我舍不得你。”周予安喃声道：“府库没开，银子没数，我不甘心吶。”
“周予安，你是要气死我吗？”沈崇明抚着她的脸庞：“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我的银子！”
周予安双眸微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