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黑时,沈谦被带了回来。
裴蕊过来时,瞧见门口那道瘦弱的身影莫名地心虚了下:“谦儿,你这是被那个贼人掳去了,可有伤到哪里?”
沈谦浑身是伤,但都是皮外伤。贼人这力道掌握的挺好,只伤皮肤不动筋骨。
将其送回花月阁,夫妇两个看着裴蕊在沈谦床前哭哭啼啼。为沈谦诊治的是府里的府医,医术堪比太医院的御医。府医劝了裴蕊一阵儿,又给沈谦开了几服药,这才从房里退出来。
花月阁外,府医拱手道:“王妃料事如神,小公子确是皮外伤,且避开了重要地方。依小的来看,这受刑的与行刑的怕是认识。”
“苦肉计。”周予安看着花月阁内忙碌的影子:“还以为这裴蕊有什么大本事呢。”
沈崇明示意府医退下。
“今夜之事不许外传,沈谦的伤由你医治。”
府医拱手:“小的明白,小的先行告退。”
留了暗卫在花月阁外头,夫妇两个携手往云深居的方向走。月色淡淡,落在二人肩头。沈谦的身份已经查实了,他的确是先皇血脉,这点毋庸置疑。沈氏子嗣凋零,尤其皇室一脉,经历几番动荡,只剩下不足五人。除了沈崇明和沈隽,还有一个患病的王爷,一个肢体残缺的世子。
为皇室血脉着想,沈谦应该回归沈家。
可若是这对儿母子心怀叵测,势必留不得。
小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沈崇明搂着周予安的肩坐在水池边上。月亮倒影在池子里,池子里传出浅浅的蛙叫声。
“凌云寺的事情查清楚了吗?是裴蕊所为?”周予安往池塘里丢了颗小石头,池塘里荡起圈圈涟漪,蛙声止了片刻又起:“慕周说那是皇家寺院,既是皇家寺院,为何修在那种偏僻的地方。”
“凌云寺原是座不起眼的小寺院,是附近的村民自发建的。寺院里就两个和尚,一个是半路出家的老和尚,另外一个是被老和尚收养的小和尚。先皇身边有个太监,太监的家就在那个村子里。裴蕊的事情发生后,先皇要找个地方安置他们母子。闲聊间,太监提起了那个寺院。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先皇出资,命人将那座寺院修成了现在的凌云寺。”
“寺庙里的和尚?”
“有从皇家寺庙里调过去的,有宫里的和尚,也有附近村子里无家可归的人。”
“你说那些人死得很蹊跷。”
“主持方丈,晚上散步的时候失足滚落山下。”
“失足,滚落山下?”周予安回忆了下凌云寺的布局:“凌云寺虽在山上,地势却不陡峭。既是方丈,对寺中路线必定熟悉,怎么会在散步的时候失足滚落山下。寺中僧人怎么说?仵作怎么说?”
“僧人的想法跟夫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仵作说住持师傅身上有不明痕迹,像是脚踩的。痕迹很浅,无法判断,加上没有嫌疑人,以意外结案。”
“不是没有嫌疑人,是他们找不到嫌疑人。”
“夫人说的都对,为夫也是这样想的,尤其在出了后面那些事情之后,为夫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是有人在刻意毁掉凌云寺。”
“寺里都是和尚,毁掉一座寺庙对谁有好处?”周予安的眼睛亮晶晶的:“裴夫人跟她的儿子!凌云寺附近是不是有座山寨?山寨里的那些山匪与裴夫人有没有关系。”
“有关系。”沈崇明在她的鼻尖儿上点了一下:“那帮山匪原本很活跃,自凌云寺出事后就平静下来,甚至于销声匿迹。绑架沈谦的就是那帮山匪,只可惜没留下活口。”
“不急,他们还会再联系的。”周予安看向花月阁的方向:“依着裴夫人今天的表现,她安生不了两天。”
“夫人这么绝对?”沈崇明点她的额头:“夫人把她吓得不轻,我若是裴夫人,会缩着脑袋,默默做人。”
“可惜,夫君不是裴夫人,裴夫人也没有夫君这么聪明。”周予安举起手,将月亮圈到手心里:“她将信递给王爷是为儿子谋前程。住到王府第一天就生事是在试探王爷。今日书房中她看王爷的眼神可不清白,她想要利用王爷上位,亦或者她想要利用王爷为她的儿子铺路。”
“夫人看出来了?”沈崇明低笑,将她抱得紧紧的:“还以为夫人不在乎为夫了。”
“就你这张脸招人惦记。”周予安在他脸上啃了口:“留个专属印记,证明你是属于我的。”
“只有这张脸招人惦记吗?”沈崇明抚着牙印儿:“为夫的身份,财力更招人惦记。”
“都是我的。”周予安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那俩小家伙睡着没?”
“夫人想要……”
“别瞎想,我是担心他们两个人的安危。”周予安枕在他腿上,满天星辰都在眼睛里:“裴夫人别有居心我们都知道,难保她不会从我们的孩子下手。慕安和慕周再聪明也只有三岁,慕安还好不会乱跑,慕周那小子防不胜防的,着实有些不放心。”
“二哥要去换防,让慕周跟着去,二嫂随行不会有事儿。”
“慕安就跟着周师兄吧。”周予安侧了个身:“周师兄很喜欢她,她也喜欢跟着周师兄。太医院虽不是重兵把守,裴夫人想要进入也不容易。”
“都听夫人的。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周予安点头,窝进沈崇明怀里:“困,王爷抱我回去。”
花月阁中,裴蕊见院中下人都已退下,关上房门来到沈谦床前。
“谦儿,你这身上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沈谦卷起袖子,看着胳膊上的鞭痕:“是儿子让他们打的!”
“你疯了!”裴蕊失控道:“你是皇子,怎可轻易受伤?”
“儿子若不受伤,此事母亲该如何善后?”沈谦的言语中隐含着一丝怒意:“入王府时,儿子便与母亲说过且不可轻举妄动。长宁王府不是凌云寺,沈崇明不是那个老糊涂的主持方丈,长宁王妃更不是泛泛之辈。母亲犯蠢儿子不拦着,但求母亲不要连累儿子,儿子还不想死。”
“谦儿,你说母亲蠢?”裴蕊犹如被万箭穿心:“母亲可是一心为你的。”
“母亲若真心为我,就不要再做这样愚蠢的事。”沈谦掩住伤口:“若有下次,儿子未必有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