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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黄雀(上)

仵语 绾紫彤 2444 2024-11-13 10:50

  裴蕊拉起床幔,看着熟睡的沈谦,手缓缓抬起又慢慢落下。

  眼角滑落一滴泪,裴蕊忙转过身去将那滴泪抹去。

  沈谦睡得很熟,眉间轻皱,似在梦里讨厌着她这个蠢笨的娘亲。她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错,让那个总是粘着她,无条件信任她,觉得她很厉害,很聪明的儿子恼羞成怒地骂她蠢妇。

  心口疼的要命,眼泪止不住又落了下来。

  怕吵醒沈谦,她紧紧捂住嘴巴。

  沈谦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睁开眼。他听见母亲在哭,本能的想要安慰,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又觉得厌烦。

  他出生在凌云寺,自懂事便知自己与旁人不同。寺庙里的和尚看似对他和善,实则时时盯着他。他与母亲不愁吃穿,却也不能随意离开那座寺院。

  幼年时,他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就像生活在笼子里的鸟,在没有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之前,它会觉得笼子里就是它的全世界。是母亲不安于那样的生活,是母亲带着他偷偷去往外面的世界,是母亲指着那些看不起他们孤儿寡母的百姓说他原本可以成为他们的天。

  他是皇子,与皇帝有着同样的血脉。他们的母亲都是宫女出身,一个是权倾天下的太后,另外一个是被困凌云寺名不正,言不顺,被人诟病的寡娘。

  不知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厌烦,甚至憎恨自己的身份。

  他想过死,在母亲看不见的时候上吊,溺水,服毒,自戕,每一次都刚刚好的被人救下。看似巧合,实则生跟死都不由自己。

  最后一次寻死是在他十二岁那年,自戕,被一个推门而入的和尚拦下。那和尚武功极高,差点儿拧断了他的手腕。从那天起,他不再寻死,想好好活着,想为自己和母亲争一争,抢一抢。

  成功了,他是皇帝。

  失败了,不过一死,恰好圆了他的心愿。

  静卧半响,才听见母亲止了哭声。待她出门后,方才翻过身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母亲,但愿你不要再做蠢事,否则……”

  沈谦眼中浮起杀意。

  裴蕊安分了两天,这两天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倒腾着做饭,就是给沈谦缝补衣裳。抱琴趴在墙头上,往花月阁里瞧。

  “王妃,咱这是在自家王府里当贼吗?”

  墙头下,周予安背靠着墙壁打瞌睡。二哥要去换防,二嫂找她小聚,白天没空,晚上来了。怕厨娘做得不合口味,她亲自下厨又炒又炖,忙活了一个时辰。前半夜喝酒,听二嫂叽里咕噜吐槽二哥。后半夜被沈崇明拉去书房看奏折。

  从前只知当皇帝辛苦,要平衡各方势力,要当和事佬调停群臣矛盾,当了摄政王妃才知道,批阅奏折才是最头疼的。

  抱琴探了个脑袋下来:“这帮皇上批阅奏折能比背书还辛苦?不瞒王妃,我跟执剑、研书是自小跟着王爷的,王爷对我们挺严苛的,特意请了个夫子来教我们念书,结果就研书就学成了。我跟执剑差点儿把夫子给气死。”

  周予安叹了口气:“亏得你们没学成!若让你们去考官,十有八九跟那个无所事事的礼部侍郎一样。”

  抱琴眨巴着眼睛:“礼部侍郎怎么了?”

  周予安伸出三根指头:“书房里有四份奏折,是他这一个月内上的。第一份,上面写着微臣找到一卷书献给皇上。找到什么书没说,书有什么用没说,就那么一句话。皇上批复,知道了。第二份,上面写着微臣找到那卷书的第二册。第一册都不知道是什么,还第二册。”

  抱琴惊讶道:“礼部侍郎是个大官了,这大官写奏折怎么跟顽童应付功课似的。”

  周予安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道:“我也没想到啊!昨晚帮王爷看了三十几份奏折,其中三十份都是这样的。剩下几份是地方官送上来的。折子是正儿八经的折子,只是那内容叫人看了越发头疼。”

  抱琴不解,头又往下低了低:“这正经的折子也会叫人头疼?”

  周予安点头:“北方干旱,南方暴雨,不是贪官污吏中饱私囊,就是官商勾结,官匪勾结,四处作乱危害百姓。王爷这几日要宿在宫里,与六部官员商讨应对之策。王爷走了,这花月阁中的母子定有行动。”

  “王妃英明,那位裴夫人确有古怪。”抱琴站起身,朝着花月阁的方向又看了眼:“裴夫人找来的那些小厮有古怪。”

  “那些不是小厮,是裴夫人的帮手。”周予安犯困,闭着眼睛蹲在墙下:“能记长相的记长相,能记特征的记特征,让府里的暗卫跟上。勿要打草惊蛇,看看这位裴夫人想要做什么。”

  “知道他们母子居心不良,让人抓了就是。”抱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会儿功夫已经记下了好几张脸,稍后让画师画下来便是。等那些商贩小厮离开后,抱琴从墙上跃下:“执剑审人的手段是跟王爷学的,让他把那些人抓了审,最多一晚,就能审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

  “先盯着吧。”周予安闭着眼睛将手递给抱琴:“沈谦是皇室血脉,现下不知有多少人知道此事。皇上不在京中,王爷暂代其处理政务,若无十足地证据,不好处置他们母子。我困了,先扶我回去休息。”

  花月阁中,沈谦目光沉沉的盯着那面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显而易见。沈谦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母亲,他还需要利用母亲这只蝉吸引长宁王府的主意。

  换了身衣裳,混在那帮小厮里从后门走了出去。在城里七绕八绕后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门板上轻叩三声,一伛偻着腰的瞎眼老头儿将门打开,哑着声音问了句:“公子回来了?”

  “有劳了。”沈谦低头,侧着身进入院内。

  院子很小,里头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瞎眼老头儿弯腰跟在沈谦后头,直到他停在那个半塌的驴棚前。

  “公子想好了?一旦您踏入那个地方,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沈谦抬头看天:“已经到这一步了,进与不进,没什么区别。”

  瞎眼老头儿叹了口气,将驴棚里的一块儿石头搬开。伴随着扑扑簌簌的落尘,一道暗门被铁链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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