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掀开,一股焦糊味儿扑鼻而来,眼前呈现出那具黑色的烧焦了的尸体。
死者男性,面部完全被毁,无法判断年龄,但根据底下衙役提供的线索,此人应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中间。死者被烧的时候,呈右侧卧位,所以右侧的皮肤炭化程度不高。左侧靠上,皮肤炭化严重。
因为受热,尸体的皮肤和肌肉都严重萎缩,导致死者维持着一种奇怪的蜷缩状态。
由于死者的四肢,尤其是双臂无法伸直,周予安用刀将他的皮肤和肌肉划开,在沈崇明的帮助下使其伸直。
“这样不会破坏尸体吗?”执剑凑过来看:“人都毁成这样了,报案者如何知晓他就是齐王府的马夫?”
“此案已交由刑部负责,刑部交给了予安,如何勘验由予安说了算。齐王府那边只要求破案,过程如何,并不在意。”沈崇明看着周予安继续下刀:“报案者并不知道他是谁,只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块烧变形的铜牌,差役认出那是齐王府的,遣人去问,除马夫外,无人失踪。”
“这个人是生前被烧,还是死后被焚?”
“这个要问予安。”沈崇明示意执剑往后退,两人站在门口,看着周予安验尸。
“这个其实很好区分,正常情况下,生前伤的皮肤,会有血染,即伤口呈现红色。死后伤的皮肤呈现黄色。”
“他的伤口是红色的,他是生前被烧的。”执剑踮脚,指着死者身上的伤口。
“他是个例外。”
周予安往一旁挪了挪:“死者多部位的皮肤都已经被烧毁,无法判断具体的损伤状况,但死者仍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线索。你们看这里,这几处伤口是死者生前被人用利器刺中的。他没有死,他只是昏迷了,故而他的尸体呈现出了两种状态,一种很像是死后伤,另外一种则是生前伤。”
周予安继续道:“他是在被烧的过程中苏醒的,苏醒后有过短暂的挣扎。从他手臂的状态来看,可能只有一瞬,然后就被烧死了。他被烧死的这个过程,刚好被那几个孩子看到。”
“是凶手把他运到那里的?”执剑琢磨着:“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抛尸,他的死可能是个意外。”周予安净手:“现场没有车辙痕,有凌乱的马蹄印,他应该是被凶手骑着马带出去的。”
“骑马,带个死人,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执剑咋舌:“我一个王爷的亲信,我都不敢这么嚣张。”
“听过那句话吗?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周予安放下袖子:“当所有人都以为你不可能带着一具尸体出城的时候,你带了,反而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姑娘说的是,倘若我马上带了一个人,我又是正常出城的,谁知道我带的是死人还是活人。”执剑摸着鼻子:“这案子好破吗?”
“好破!”周予安浅笑,示意三人到院子里说话:“死者是齐王府的马夫,一个马夫,行动轨迹基本上是固定的。死者是死于意外,这个从他的创口可以判定。凶器很特别,是一支发簪,男子用的。马夫应该是无意中看到或者撞到了什么,才会被凶手灭口的。”
“用发簪杀人,这是个高手!”
“是熟人,即便不是熟人,也是马夫认识的人。”周予安继续道:“马夫遇害的地方一定是个僻静的,少人的地方。京城中,只有一处地方相对僻静。凶手出城是在城门口最热闹的时候,回城应该是在城门关闭的时候。从城门到抛尸地,距离不近,往来也需要些时间。凶手不一定会将死者放在马上拖着,有可能是像你家王爷骑马带我那样。”
“马夫是个男的。”
“夜幕之下,灯火幽暗,裹着大氅,谁知男女。”周予安暗示道:“让刑部的人去城门口查查,没准儿就查到了。”
“我这就去找尚书大人,顺便去姑娘说的那个地方看看。”执剑眨了下眼:“富贵之人住的地方,凶手也是非富即贵了,难怪齐王府愿意将这案子交到刑部,他这是让咱家王爷去得罪人。”
“本王怕得罪人嘛?”
“爷自是不怕的。”执剑嘻嘻一笑,跨过门槛出去了。
早起出门时,还是晨曦,这会儿已经日落西山。沈崇明见她疲惫,问她想要去哪里休息。周予安想了想,决定先回宁国侯府。
星光璀璨,夜风轻拂,累了一天的周予安在马车上睡着了。
沈崇明不敢有大的动作,唯恐吵醒她。
马车停在宁国侯府前,未等马夫通禀,周予安的眼睛倏地睁开:“到了?”
“嗯!”沈崇明将她扶起:“真不跟我回府里住?”
“王爷,你我还未正式成亲呢。”周予安笑:“王爷不必下车,我自个儿回去。”
“不让我给你撑腰?”沈崇明不死心道:“秦柔派去寺院的人被抓了,本王担心她找你的麻烦。”
“我像是那种怕麻烦的人吗?”周予安挑眉:“回去吧,真有事儿,我会让抱琴去找你。”
周予安裹着沈崇明送她的大氅下车,刚到门口,门开了。
门后站着江凛,秦柔和侯府的管家。
“父亲这是来迎我的?”
“这一整天的,你去了哪里?”
“采买衣裳,王爷带我去的。”周予安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王爷说京城不比遂州,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去找他。父亲不信?王爷的马车就在外头,父亲可随我一道去问问。”
“不必了,为父也是担心你。”明知周予安说的是假的,江凛也没胆子去问沈崇明,问了,就等同于他知道寺院的事儿。
有些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执剑策马过来,停在马车前,“爷,查到了!”
“查到什么了?”沈崇明掀起帘子,目光对上门内的周予安,轻轻点头。“可是与宁国侯府有关的?”
“宁国侯在富贵巷里养了个外室,且那外室身怀六甲,即将分娩。”执剑压低声音:“派去城门口查探的人也回来了,昨夜关闭城门时并无异常,但今早开门时,有一人骑马进城,马鞍上似有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