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周予安想要柳香雪接近的那个人竟然跟陈香蕊的死有关系。

　　跟柳香雪一样，麻姑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姓名，只听他的随从唤他陈爷。这位陈爷出手极为大方，对楼里的姑娘也是客客气气，从不以贵客的身份欺压或者难为姑娘。

　　楼里的姑娘都喜欢接待他，包括向来自视甚高的柳香雪对这位陈爷也颇有些好印象。

　　陈爷来春风楼的时间不固定，有时是前半夜，有时是后半夜，有时饮酒听曲儿，有时过夜，但这个过夜只是单纯意义上的睡一觉。

　　春风楼是沈崇明藏于暗处的产业，麻姑和柳香雪都是他的人。除了借用春风楼掩饰自己的身份外，还要借用自己的身份为长宁王府打探消息。像陈爷这么古怪的客人，麻姑自会着人去查。

　　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御马监。

　　御马监的总管是国舅爷的人，这个他们早就掌握了。副总管陈仇，出身不详，来历不详，只知他是被总管带回来的。他不会相马，不会伺候马，但他会降马，尤其是那种性子极烈的野马，战马以及各国使团进行来的御马。

　　凭着这身降马的本事，陈仇不仅稳坐御马监副总管之位，还成了各大世家的座上宾。与性格古怪，不喜应酬的总管比起来，这位副总管显得平易近人。

　　“这个陈仇与陈香蕊关系很好？”

　　“他从未正眼看过香蕊。”听着楼下的动静，麻姑给柳香雪使了个眼色。柳香雪放下手里的瓜子，起身时已是那个能镇住场子的，风情万种的花魁娘子。

　　待房门关上后，周予安方才问道：“那他与陈香蕊之间……”

　　“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认识。”麻姑拨弄着桌上的瓜子壳：“陈香蕊是春风楼里才情数一数二的姑娘，若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来咱们楼里讨生活。跟香雪那个别扭的性子不同，香蕊她左右逢迎，长袖善舞，不管是什么客人，只要到了她那屋里都能被哄得高高兴兴，唯有提起这个陈仇时，脸上带着一丝慌张。”

　　“许是第一次见客时闹出了什么不愉快。”

　　“哪有什么第一次？”麻姑摆摆手：“这几月几号，来的什么客人，进的哪个姑娘的屋，在里头待了多久，都做了什么咱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陈仇从未进过陈香蕊的房，而陈香蕊似在躲避这个陈仇，也从未接待过他。连面都碰不到一起的人能闹出什么不愉快来？除了旧相识，我想不出还有别的缘故。”

　　“可有查过？”

　　“查了，没查出什么来。这陈仇的来历不详，祖籍不详，陈香蕊的却是清清楚楚。家逢巨变，流落京城，赶上生病差点被那恶人欺了去。为保命，自卖楼里。哦，她不是未曾嫁人的姑娘，有个夫婿，死了。”

　　麻姑站起来，打开门往楼下看了看：“京兆府的人来了，咱们长话短说，我得下去应付。”

　　“还有什么？”周予安站在麻姑身边，目光锁在那名仵作身上。年余五十，手脚麻利，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左脸上有道疤，与之前在京兆府里做仵作的不是同一人。他身后跟着个徒弟，看那徒弟笨手笨脚的模样就知道是个新收不久的。再看，那人竟是梁霜。

　　麻姑不认识梁霜，见那些人暂时不会上楼，索性将门关了继续跟周予安说陈仇和陈香蕊的事。

　　“虽没查出什么来，但我注意到陈仇选姑娘是有规律的。香蕊的客人喝茶听曲儿，他就喝茶听曲儿。香蕊的客人留宿，他也留宿。不是在对面，就是在隔壁。我问过楼里的姑娘，陈仇他有个毛病，无论是听曲还是过夜，门和窗户都不让上锁。”

　　“从尸体上的伤口来看，陈香蕊是在凌晨遇害的，陈仇他昨夜可有在春风楼留宿？”

　　“有，在环翠房中。环翠就是那个圆脸，翠衣，长得一脸福相的姑娘。”麻姑打开门往楼下指了指。环翠正低着头与一旁的姑娘说话，许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往楼上看了眼。

　　周予安瞧清楚了，是个长相颇有福气的姑娘。

　　“环翠的房间在哪儿？”

　　“原是在陈香蕊隔壁，可那房间前一日遭了水，被泼得不成样子。陈仇是楼里的贵客，不敢慢待，便在楼下腾了间屋子，那屋子刚好在陈香蕊的屋子下面。”

　　“京兆府尹唤你，你先下去，让环翠来见我。”周予安打开门，见衙役正往楼上来，遂站在麻姑身后。

　　麻姑掩嘴一笑，清了清嗓子：“既患了病就不要去楼下看热闹了，那楼下站的都是贵人。听你家小姐的话，好好在这房里待着。”

　　“知道了姑姑。”周予安低眉顺眼，看见几双皂靴从眼前经过，他们是去陈香蕊房间的。

　　因房间狭小，京兆府的人来了之后就将尸体抬下去了，连现场都没勘察。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但瞧这几个衙役，也不像是能探查出结果的样子。好在，这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衙役们没有停留，也没有仔细勘察现场，只草草转了圈儿便出去了。周予安站在楼上往下瞧，见衙役与京兆府尹嘀咕了几句，府尹甩袖而去，下令在此案查清之前楼内之人皆不可外出。

　　京兆府的人走了，陈香蕊和丫鬟碧萝的尸体也被仵作带走了，麻姑跟到门外，被京兆府的人拦住。麻姑赔笑道：“大人，那香蕊的房间可以清扫吗？还有那地上的东西……大人，您倒是给句话啊。”

　　衙役不耐烦道：“地上的东西可以清，房间里的东西不要动，在此案查清之前，麻姑最好给那门上上把锁。”

　　麻姑欠了欠身，笑着回道：“有句明话就行，我这就让人去买把大锁。”

　　衙役再次拦她：“大人下令，此案未查清之前，楼中之人皆不可外出。”

　　麻姑弯腰：“瞧我这脑子，不外出，绝不外出。”

　　目送衙役离去，麻姑退回楼内，见奴仆准备清理地上的脏污血迹立马将人喊住。奴仆不解，连楼里的那些姑娘也是窃窃私语。麻姑摆出老板娘的架势，将姑娘跟奴仆全部赶回房里。

　　楼上，周予安已问过环翠，陈仇他似乎没有作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