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捧着一件衣服出来,粉底白花,与裴蕊回京那日所穿的十分相似。
“王妃,那女子身上穿的衣服与这件相似。”抱琴将衣服展开:“花色相似,布料不同,那女子身上所穿十分粗糙,是次等布料。剪裁不同,大小也不一样。衣柜里的这件,像是裁缝铺里那些老师傅的手法,那女子身上穿的是她自己剪的。具体的,抱琴也说不上来,王妃随我去看看吧。”
“带上你手里的这件衣服。”
“好!”抱琴将衣服卷好抱着,“执剑,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在那边看着尸体吗?我跟王妃这就过去了。”
“王妃,在那边林子里发现了数十具尸体,看装扮,像是这寨子里的寨民。”想起挂了满树的尸体,执剑心里一阵难受。他们是黑风寨的寨民,更是大晋的百姓。那些被吊死的都是老弱妇孺,是最不可能做恶的。
周予安先去了第一个现场。
这是两栋并排而建的房子,房屋主体由泥坯搭建,屋内空空,所有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四具尸体,分别倒在两栋房屋的不同地方。
中年男子倒在门后,腹部的伤是贯穿伤,属于一击致命,行凶者在刺出那一刀时没有任何犹豫。凶手应该是一柄特制的匕首,匕首要比世面上见到的那种要长。死者的外衣被整理过,内衣凌乱,有久躺之后形成的褶皱。衣领处,胸前有淡褐色污渍,结合胡子上留下的药渣判断为药汁。
死者眼球鼓胀,生前患有很严重的眼疾。
“眼疾?他活着的时候看不到东西?”
“或许能看到,但一定看得不太真切。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被挪出去的,应该是为了方便他在屋中行走。在他的手上,胳膊上,腿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和磕碰伤,这些都是在行走,摸索的过程中留下的。”
“门是他自己打开的,凶手是他熟悉之人。”
抱琴捏了捏死者的胳膊:“学武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凶手与他的关系不一般。”
“何止不一般。”周予安努嘴:“他是散着衣裳下床的,慌的连袜子都没穿,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抱琴看向死者的脚:“这等粗人不穿袜子也是正常,王妃怎知他是忘了穿,而不是一贯不穿。”
“脚底板。”
“脚底板?”抱琴弯着腰看了眼:“确实与执剑的不同!执剑就是个不爱穿袜子的,脚底板比他的脸都粗糙。”
执剑不懂验尸,举着火把站在门前看热闹。听见抱琴这话,脸霎时黑了。
“王妃别听她瞎说,我这脸跟脚分明是一样的。且我日日洗脚,断不会像这山寨里的野汉。”
“切!”抱琴冲着执剑翻个白眼,继续帮着周予安验尸:“王妃,你觉不觉得他怀里的这个香囊有些眼熟。”
“裴蕊的。”周予安将香囊反过来,那上面的荷花与荷叶俨然组成了一个“蕊”字。
“难怪我觉得这荷花长得有些凌乱,我还以为是这綉香囊的人绣工不好,没想到竟是藏了这样的心思。”
“香囊藏在衣服内侧,绳子系在了腰带上,证明此人很在意这个香囊却又怕人看见。绣着蕊字的这一面是贴着身子的,即便是夫妻之间也很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让抱琴将香囊收起:“还记得衣柜中的那些衣服吗?”
“记得,王妃还让我拿了一件。”
“我说的是那些男子的衣服。”周予安起身,目测了一下男子身上的衣物:“他身上所穿与那屋中衣柜里所挂的男装相同,他便是与裴蕊母子同住之人。”
“王妃的意思是他是寨主?”
抱琴讶然:“若是寨主,怎会死在这里?是裴蕊杀了他?不对啊,这裴蕊与他不是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之所以敢在王府动手,就是背靠着黑风寨的这帮匪徒。倘若此人是寨主,那帮裴蕊做事的……”
“等我看完那具尸体再说。”周予安指着躺在角落里的那具女尸。
女尸如抱琴所说三十多岁,是中毒而亡。
毒药是被人灌下去的,身上撒了不少,有些狼狈。手指在衣领上搓了下,放到鼻前闻了闻,是民间常见的砒霜,药量较大。
女尸面部呈惊恐状,衣摆上沾有血迹,血迹呈滴落状,是凶手留下的。
“这人也是裴蕊杀的?”
“凶手是个男子,脖子上有掐痕。”周予安扭头:“你方才问我,若那人是寨主,跟在裴蕊身后的又是谁?这黑风寨应该不只有大寨主,还有二寨主,三寨主。你们也看到了,黑风寨比较穷,能让穷人死心塌地的就只有钱。裴蕊身份特殊,就算被困凌云寺,吃的喝的,花的用的也不差什么,她应是利用这个掌控了黑风寨。”
“果是个厉害的,这皇宫里的女人沾不得,要命。”抱琴吐着舌头:“王妃还发现了什么?”
“先前的猜测错了。”周予安查看着女尸的手:“看见那个衣柜时,我以为那是寨主的房子,以为寨主未曾婚配才与裴蕊母子纠缠到一起。如今看来,这才是他的家,眼前这个才是他的结发妻子。那房子是给裴蕊母子住的,他只是住过去。”
“有妻儿还跟裴蕊母子……”抱琴气得想要踢那尸体两脚:“活该死得这么惨,混蛋,还连累自己的妻儿。”
“他有个好妻子,可惜他不懂得珍惜。”周予安接过抱琴抱在怀中的衣服,将衣服盖在女尸身上:“她的手上不止有茧还有煎药留下的烫伤,她不止在照顾他,还在照顾自己的婆婆跟孩子。衣服是她自己做的,针脚与鞋子上的一样。布料应该是男人给她的,尽管料子很差,她还是很珍惜,在有花朵的地方,针脚都浅了些,像是怕戳坏了那些花。衣服很干净,除了被杀害时留下的那些痕迹,她连挽袖都在袖子里垫了东西,生怕把衣服弄褶皱了。”
“他们是两口子,那隔壁的是——”
“是她的婆婆跟孩子。”周予安叹了口气:“不必再验了。院子里有铁锹,把人埋了吧。”
“王妃!”抱琴急出声:“孩子可以不看,老人家您得去看看,她身上烂了,可能跟王妃要查的天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