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鲁王庙的村民特别在意这块儿菜地,春耕秋收,从不懈怠,在翻整土地这件事上做得极为精细。这块菜地入冬前才翻过,那堆干柴也是入冬前由村里的老人陆续捡拾后堆在那边的。
南瓜苗许是之前就有的,堆柴火的时候没注意,可这菜地里确实没有骨头。骨头不是旁的东西,被人看见,就算不是人骨也能传得沸沸扬扬。这村子里,最压不住的就是这些事实而非的小道消息。
村民不会说谎,也没有理由说谎。
“柴堆上没有血迹,掩埋尸体的土壤里也没有血迹,死者是被人移尸到这里的?”王县令蹲在菜地里:“根据村民所述,这黄槐是前几日失踪的,失踪之后被人谋害,那凶手将其埋在这里是刻意还是无意?凶手知不知道这里有白骨?这白骨是旁人丢的,还是凶手故意将其与黄槐的尸身埋在一起的?此处不是案发现场,那案发现场在哪里,是否为同一人所为?这案子,着实有些伤脑筋。”
“伤脑筋的不是案子,是犯案人的心思。“周予安道:”这案子就像一团线,只要找到线头,顺着线头一扯,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以姑娘所见,这线头是什么?”
“南瓜!”周予安将南瓜藤摆在地上,把南瓜放在南瓜藤旁边:“王大人请看!”
“这南瓜藤怎么了?我瞧着跟别的没什么两样。”王县令不顾身份,趴在地上仔细瞅了瞅。
“这株南瓜藤长得格外粗壮,说明它被侍弄的很好,不缺吃喝。”周予安将南瓜藤的根系举起来:“被精心照顾着长大的孩子与外头那些天生天养的孩子是不一样的,这株南瓜藤是被照顾着长大的。菜地里的土是黄土,土质偏干,南瓜藤上沾得是黑土,土质很松。这南瓜和南瓜藤是被人移栽过来的。”
“那这人脸南瓜呢?”
“是凶手故意为之。”周予安抱起南瓜,把长着人脸的那一面朝向众人:“长着人脸的南瓜的确很吓人,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如厉鬼讨命,妖邪作祟。可世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没有,所有的巧合都是人为的。”
“这人怎么能左右南瓜的长相?”村民出声质疑。
“自然是可以的,但需要借用一定的手段。”周予安将南瓜递给沈崇明,“沈大人种过葫芦吗?”
沈崇明摇头。
“我种过!”周予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小时候,师傅给过我一把种子。我不知道葫芦怎么种,只晓得师兄们种的那些都长在墙根儿处,就把种子撒了下去。结果,一大把的葫芦种子只长出来三棵,其中两棵没等长大就死了,剩下的那棵长到了犄角旮旯里。”
“然后呢?”沈崇明顺着周予安的意思问下去。
“我不懂怎么侍弄那些葫芦,就由着它们随便长,其中一个葫芦长到了石头缝里,跟石头融为了一体。为了拿到那个葫芦,我让师兄把那面整面墙都给拆了,于是我得到了这世上长相最为奇特的葫芦。”
“这人面南瓜就像那长在石头缝里的葫芦一样?”沈崇明懂了,刻意提高音量将结论说出来。
“沈大人真聪明,这人面南瓜的确如那长在石头缝里的葫芦一样。葫芦是意外,南瓜是刻意。大家不觉得这颗南瓜上的人脸长得太过规整了吗?有人刻了刁四的模样,将南瓜放在里头,硬生生让南瓜长出了刁四的嘴脸。”
“这南瓜还能这么长?”村民们议论纷纷。
“乡亲们若是不信,来年可以用自家的南瓜做个论证。”周予安道:“不需要你们刻人脸这么麻烦,只需你们将刚长出来的南瓜放在方形或者其它形状的木盒子里,待南瓜成熟后便能得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就算姑娘说得都是真的,这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村长是位面容慈祥的老者,就算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仍不相信这是村民所为。
“自是与刁四有关的。”周予安给捕快使了个眼色:“这南瓜是种在茅厕旁的,你带两个人去村里转一圈,将有异常者带回来。"
捕快走后,周予安着手处理白骨的事情。
三根骨头,一根大腿骨,两根小腿骨,都是死后被人折断的。骨缝里有土,土质与菜地里的也不相同,白骨与南瓜一样,都是从别处移过来的,但不是从同一个地方移过来的。
白骨埋在房子里,靠近墙坯,骨缝的头是从土坯上掉下来的。
“死者是刁四无疑,那南瓜上的人脸是在提醒我们。”周予安扯了扯沈崇明的衣袖:“劳烦大人去趟黄桂香家里,她家里应是有一间堆满杂物的,无人居住的房间。房间有死老鼠,用来遮掩尸体的气味。”
“周姑娘这是在使唤我?”
“沈大人不愿意吗?”周予安故意勾了勾他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道:“实在是没有旁人可用了,夫君你辛苦一下?”
“好!”沈崇明的声音不大,里头却喊着笑意。
旁边,执剑转过脸去摸了摸鼻子。
沈崇明走后,周予安将放在木盒里的头颅取了出来。
头颅与躯干完美结合,死者是黄槐。
周予安让执剑将黄槐的家人找过来。
一炷香后,与此案有关的人都被带到了菜地里。
见到丈夫的尸体,张氏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无悲无喜。听见黄桂香的声音,她立马变得激动起来,不顾众人阻拦,咬牙切齿地冲到她跟前,毫无章法的胡抓乱挠,直把黄桂香挠了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与疯婆子一般的张氏相比,人高马大的黄桂香反倒显得柔弱了许多,待众人将张氏拉开后,她立马跪在地上,冲着王县令的方向道:“大人,您都瞧见了,您可得为民妇做主。”
“做主?县老爷是得做主,做主让你给我家男人赔命。”张氏红着眼睛,
恨不得将这黄桂香给生吃活剥了。“老爷,民妇跪请您为我家男人做主!”
张氏跪在地上,对着王县令磕头:“民妇还要举告这黄桂香谋杀亲夫!”
“大人,您莫要听她胡说,她是在诬赖民妇。”黄桂香攥着手为自己辩解:“民妇从未做过那样的事情,反倒是她,记恨她的男人纠缠我,故意栽赃我,陷害我,诬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