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尤其是那些妇人,一个两个都帮着张氏说话,说这黄桂香平日里看似温柔善良,实则心肠狠毒,勾结外人害死自己的丈夫。
黄桂香面色通红,低着头,用怨毒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议论她的人。
王县令没有问黄桂香,而是问张氏,张氏见丈夫已死,不再隐瞒,将她知道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六年前,黄槐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哀伤过度,卧病在床,就在张氏两头为难时,黄桂香站了出来,主动帮忙。二人年纪相仿,辈分却差了一大截,但张氏是打从心底感激她的,直到她发现黄桂香与自己的男人不清不楚。
那是公公出殡的前一日,她在灵堂里跪了一宿,天快亮时,忽得想起,公公生前最爱的一件湖蓝色的衣裳还搁在衣柜里。婆婆交代过,凡是公公喜欢的,都得给他带着。
张氏是个孝顺的儿媳妇,顾不上跪得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回到房里,推开房门,看见二人衣衫不整地躺在炕上。
那一刻,张氏的天都塌了。
公公尸骨未寒,婆婆尚在里间病着,这两个人竟然旁若无人的在这里苟且!
怒上心头的张氏抡起门后的扫帚朝着两人打过去,黄桂香额角的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患病的婆婆,为了黄家,也为了自己那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张氏选择了隐忍。
张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呈给王县令。
“这是黄桂香亲口所述,黄氏长辈所书,黄桂香自摁手印的口供,请老爷过目。”
眼见着证据被呈了上去,黄桂香往前跪了两步,不顾脸面,大声申诉道:“民妇冤枉,民妇是被那黄槐欺辱了!张氏跟他是两口子,她不敢找黄槐的麻烦,愣是将此事怪在民妇头上,逼着民妇写下这难堪之事。他们就是欺民妇在这村中无依无靠。”
“欺辱?若非自愿,他黄槐还能强迫你不成?”张氏面露嘲讽:“出殡前夜,家里多的是来帮忙的亲戚,但凡你喊一声,我就不信黄槐他有那么大的胆子。黄槐是什么人,你比我还清楚,毕竟你是黄家门里头的,不可能不知道你的这位二大爷品行如何?外人躲他尚且不及,你却舔着脸往上凑,欺辱二字,你用的时候不觉得心慌吗?”
“我——”黄桂香欲言又止。
“老爷,民妇这里还有一证据。”张氏递上厚厚的一叠账单:“这都是这些年来,她黄桂香从我们家拿的好处。有些是我原本就知道的,因为这个还跟黄槐闹过,族中长辈亦可作证。有些是我不知道,但被我查出来的,黄槐认了,摁了手印。老爷尽管派人去查,若有一件是假,民妇愿担其责。”
“大人明鉴!”黄桂香跪在地上:“三年前,我儿患病,我的确问黄槐借过钱,但这些钱私底下都还了。还有那些东西,也都是借的,也都还了。张氏不知是他们两口子自己不对付,与民妇无关,还请大人给民妇做主。”
“钱让你花了,自然是要不回来的。东西给了你,我嫌脏,也不往回要。我自己的男人我清楚,他去城里寻花问柳也是要花费的,跟那些比起来,你黄桂香好歹算是干净的。”张氏挺直背:“事到如今,亦无什么家丑可掩。公公死了,婆婆没了,男人也没了,两个孩子也都长大了,是非因果该有个定论了。我既跪在这里,便不打算要这张脸了,该你黄桂香认的罪,你也必须得认。我逃不了,你也逃不了。”
张氏冲着王县令磕头:“黄桂香扯东扯西,是为了掩饰自己杀夫的罪行,民妇不与他纠缠。刁四失踪那日,黄桂香曾来我家找黄槐,当着我的面将黄槐拽了出去。我心有不甘,跟在二人身后,隔着门缝,见他们二人与刁四纠缠。”
黄桂香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黄桂香抱着刁四的腿,刁四顾念夫妻之情,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可她却动了杀心,催促着让黄槐动手。”张氏看着黄桂香:“你很失望吧?
平日里对你言听计从的男人,那时候却像根木头,不仅不帮你,还劝你,劝你跟刁四好好生活。”
黄桂香低头,捏紧衣角。
张氏深吸一口气:“老爷,黄槐是我的男人,对于他的脾气秉性我最清楚不过。他长得不好,却生了一张惯会哄骗女人的嘴,我当时就是被他的那张嘴给哄住的。他不会赚钱,花钱却是极其大方,
尤其对那些跟他相好的女人,可谓是有什么给什么,以至于那些女人,包括我在内都认为他是真心的。除了这些,他一无是处。没责任,没担当,连走个夜路都怕撞鬼。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帮你杀人?”
“他的确不中用!”黄桂香眼神狠厉,攥着衣角的手慢慢松开,她似乎认命了,觉得没有必要在遮掩下去。
“现在才知道晚了!”张氏看着她笑:“你以为你跟花街柳巷里的那些女人们有什么不同吗?她们是逢场作戏,你也是逢场作戏。她们跟男人好是图男人的钱,你黄桂香不也是图男人的钱?跟她们比起来,你更下作,她们卖笑,是为生活所迫,你却是自甘堕落。”
“你懂什么?有好日子谁不会过。”黄桂香欲站起,被一旁的衙役摁了下去。
“你觉得刁四对我很好,你们也觉得刁四对我很好是不是?”黄桂香冷笑着:“我黄桂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从我懂事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要嫁,就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要过,就过这人世间最舒坦的日子。是他,是他毁了我。要不是他在河边偷看我,
要不是他将此事告诉了我爹娘,我又怎能委屈地嫁给他。”
黄桂香跪坐在地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原是想着认命的,可他就是个木头,既不知冷,也不知热。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生活?我在他眼里,连个徒弟都不如。他给不了我的,我找别人去要怎么了?我总不能为了他就委屈我自个儿吧?”
“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枉我师傅对你一心一意,掏心掏肺。”人群中挤出一个十八九岁年轻人:“你说师傅偷看你?师傅是那种人吗?要不是你衣服给水卷走了,要不是你差点溺死在河里,师傅才不会跳进去救你,更不会为了你的清白,委屈自己做你们黄家的上门女婿。”
“黄忠!”看到年轻人,黄桂香的眼睛亮了:“大人,我知道了,他就是凶手!黄槐一定是被他给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