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掠过厚重的灰黑色云团,将大地照得一片雪亮。
身着红嫁衣的新娘,跌跌撞撞跑进庙里。
闪电划过,照亮山神爷的眼睛。
新娘一惊,向后退去。
“不,不要——”
声音穿过山神像落到另外一侧,周予安倏地睁眼,咕哝着问了句:“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似有一个女子在喊。”执剑打着哈欠,模仿着刚刚听见的声音:“不,不要——”
“没有人!”沈崇明撑着伞进来:“只有这么一间山神庙。”
“不对,若是幻听不可能你我三人同时幻听。”周予安摇头,自神像前站起:“你们觉不觉得这庙有些古怪?”
“是有些古怪,在路上看时,觉得这是一间很大的庙,进来后发现只有巴掌大的地方。”执剑依旧打着哈欠:“这庙檐倒是挺大,用来遮风挡雨挺好。”
“有没有古怪,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周予安伸手:“伞!”
“小心些!”沈崇明将伞递给她:“不要擅自行动。”
“知道,我是有夫君的人。”周予安眨了下眼,轻身跃上房顶。
这庙确有古怪,以神像为中心划开,南边的是山神庙,庙宇整体为青黑色,
屋檐宽大,向外延伸,整座庙宇透出敬畏山神爷的肃穆感。北边是狐狸庙,庙宇为红白两色,屋檐窄小,向内收缩,处处透着诡异。
倘若将整座庙宇拆分,你会看到山神像与狐狸像是并在一起的,就像人的前后面,前面是山神爷,后面是狐狸像,一面是神,一面是妖,看得人心里极不舒服。
“声音是从这边传来的。”周予安拦下正要进庙的沈崇明和执剑,示意他们站到一旁。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将庙宇照得犹如白天。
庙门口的台阶上,清晰的印着几个脚印,看脚印大小应是女子的。
“人是从门外跑着进来的,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周予安指着地上的印记:“半枚手印,她穿得是宽袖的衣服,袖口有花,是绣上去的。看这花样子,应该是石榴。”
“姑娘连这个都能看出来。”执剑伸着脖子:“乱糟糟的,看不出哪里是花,哪里是叶。”
“”大片的是花,小片的是叶,中间连着的是枝蔓。绣在衣服上的花样不可能与真树一样,花是花,叶是叶的,见得多了,也就认识了。”周予安指着旁边:“进来后不要乱走,这地上的东西我还没看完。神像前有灯,点一盏过来。”
“这不是供神用的香烛。”
“是用在墓里的长明灯,这庙里处处透着诡异,你们小心些,尽量不要碰触。”周予安伸手:“我怕这里有什么机关。”
“这小庙里有机关?”执剑咋舌:“逮狐狸的吗?”
刚说完,就听见小庙里轰隆一声,紧跟着是沈崇明的声音:“小心!你方才碰了什么?”
执剑一脸无辜:“长明灯,我只碰了长明灯,周姑娘要的。”
有机关的不是长明灯,而是长明灯后的那只狐狸脚。
随着轰隆声停止,神像前多出一个蒲团来。蒲团是用草编的,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仔细看,竟是一只狐狸在娶新娘。
“这机关是让人跪的?”执剑一脸不解:“还有这蒲团,莫不是让我们像这狐狸仙祈求姻缘。”
“你跪一下不就知道了。”沈崇明将执剑摁到地上:“仔细看。”
执剑撇嘴,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学着往日看见的那些善男信女,老老实实地磕头。
低头,执剑叫了起来:“爷,姑娘,这蒲团上的画儿变了。”
抬头,又叫了起来:“狐狸也变了,方才是沉着脸的,现在笑了,笑得好渗人。”
闻言,周予安走到执剑身旁,将他从蒲团上拉了起来。
当阴影覆盖到蒲团上时,蒲团上的图案发生了变化。原本的图案是狐狸娶新娘,现在的图案变成了新娘杀狐狸。
站着看神像,神像肃穆端庄,因长着张狐狸脸,端庄里又透出几分诡异。跪着看,神像是一张笑颜,皮笑肉不笑,着实渗人。
“爷,周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吧。”执剑搓着胳膊:“这庙古里古怪的。”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沈崇明看了眼神像,问周予安。
“来人在那边跌倒过,从那个角度看神像,反应应该跟刚刚的执剑一样。”周予安指着地上的痕迹:“她被吓到了,退到门口那儿,不见了。”
”不见了?”沈崇明皱眉:“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凭空消失了。”握着长明灯走到门槛儿那儿:“地面是湿的,跌倒,后退的痕迹比较明显,她淋了雨,不光衣服湿透了,鞋子也被浸透了。雨水渗进土里,泥土泛红,是她的衣服或者鞋子掉了颜色。她穿得红衣红鞋,联想到蒲团上的那幅画,应该是新娘子出阁穿得红嫁衣。”
“新娘?”执剑睁大眼睛:“下这么大的雨,半夜三更,跑到庙里,她是要嫁给这狐狸像吗?”
“你问我的,也是我想要知道的。”周予安满脸诚恳:“地上的痕迹就这么多,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脚印很清晰,门槛内外都有,但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从这只脚印的大小判断,新娘起码得有个十五六岁,这么大的一个活人,如何不见的?”
“凭空消失的?”执剑挠头:“从听见声音到翻墙入庙,满打满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在庙顶上我也瞧了,山道上无人,这新娘真是被狐狸娶走了?”
周予安摇头,看着山下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普陀镇,归青阳县管辖。”沈崇明看着山下道:“不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不是必经之路,但可以路过是吗?”周予安后退,靠在沈崇明肩上:“淋雨,受惊,不吃顿好的怎么行?还有我们那匹马,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就这么淋了一夜,真可怜。去普陀镇吧,找个兽医瞧瞧,万一病了,也能备点儿药。”
“心疼马?”
“嗯,主要是心疼你。”周予安转身,用小手指轻戳着他的肩膀:“顺带看一看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