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人群,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船上的申紫柔和她的丫鬟青枝。申紫柔面无血色,半跪在地上,衣袖和裙摆处皆沾有血迹。青枝侧躺着,脖子上的血痕触目惊心。
程宇快步走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在青州好好待着嘛。或者,回申家也行。”
申紫柔憋着一汪眼泪,“青枝,青枝死了。”
抿着嘴唇,摇摇欲坠,看起来快要碎了。程宇犹豫着将其抱进怀里,轻声安慰:“没事儿的,心里若是难过就别看。”
周予安解下披风递给沈崇明,走到青枝跟前查看。
“不是利刃,是簪子造成的。凶手先将簪子插入青枝的颈部动脉,而后向右划去。因为姿势或者力气的缘故,伤口越向右越浅。颈部被擦拭过,看,下巴这里有丝帕留下的痕迹。凶手擦得很随意,耳垂,耳背以及头发上都有血迹。担心血流得太过明显,动手前,用东西垫住了青枝的下巴。”
“是少夫人手里的那支簪子吗?”
“我……我的簪子?”申紫柔低头,似才看见她手里的簪子般,下意识松了手。簪子落到地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响。
申紫柔抓住程宇的手臂:“是我……是我的簪子杀了青枝?”
周予安捡起掉在地上的簪子,对着青枝的伤口比了比:“是这根簪子。”
申紫柔懵了,恍然无措地看着程宇:“我……怎么可能是我……”
“少夫人与青枝是如何上的船?”
“回王妃娘娘,我与青枝藏在了衣箱里。”申紫柔跪拜:“夫君走了,给我留下一封和离书,虽说可以让我继续留在程家,可程家已无我的容身之处。还有那份家业,虽是夫君留给我的保障,却也可以成为我的催命符。申家?申家的事想必王妃也清楚。我若回去,程家的产业会被我爹娘留下,而我会被他们嫁给旁的人。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何时进的衣箱?”
“出发前半个时辰。”申紫柔看向躺在那儿已无气息的青枝:“装船的,抬物的都是程家的下人,我好歹做过程家的三少夫人,我的夫君又是程家的当家人,这些事儿还是容易办的。”
默了默,申紫柔继续道。
“也是给了银子的。箱子是他们选的,看似普通衣箱,实则并未装满,且有一个小的夹层,可以让我与青枝藏与其中。我先进的箱子,而后是青枝。两个箱子挨着,我俩还说了几句话。那个时候青枝还是活的,我发誓,我用我的命,用整个申家的命发誓。”
“我信你,王妃也信你,青枝是你的陪嫁丫鬟,与你一起长大,你不会害她,也无需害她。”程宇扶她起来:“王妃要的是线索,仔细想想,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有听见声音?杀手入船舱,青枝被杀,不可能无声无息。”
申紫柔静下心来。
“我与青枝是随着最后一批送东西的人上船的,上船时,他们说的很清楚,王妃与王爷还得有半个时辰才能上船。我们在的这间船舱是专门搁东西的,更换船只前,不会有人来。衣箱不大,只能蜷缩在里头,看不见光,有些闷得慌,躺着躺着就睡着了。待我醒来,便是方才你们看到的那样。”
“睡着了?”周予安蹙眉,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少夫人可是换了熏香?”
“没有啊,我一直用兰花香。”申紫柔闻了闻自个儿的袖子:“这不是我的香,应是沾得衣箱里的。”
“这个船舱里放的都是我跟王爷的东西,衣箱里的衣服除了我跟王爷的,还有执剑和安安的。安安有东西要买,比我们晚走一些,眼下在另外一条船上,我们在下一个渡口汇合。王爷武将出身,执剑随侍左右,皆不喜欢熏香。安安喜欢苏合香,我用的则是茉莉花香。少夫人身上沾的不是。”
以手扇风,闻了闻衣箱中的味道:“很高明的手法,真正的凶手将香藏在了缝隙里。他的目标应该不是青枝,而是三少夫人你。”
“我?”申紫柔怔住:“青枝是代我死的?”
“少夫人与青枝可是换了衣箱?”
“是换了。”申紫柔指着衣箱上的标记:“依着他们的安排,我原是青枝的那个。因箱子靠里,里面装得还是冬装,青枝怕我难受,将她的箱子换给我。”
“这就是了。为上船方便,你们梳着同样的发髻,穿着同样的衣服,身量无异,又是侧躺在衣箱中。船舱本就昏暗,凶手行凶,既不开窗,也不点灯,误把青枝当做了夫人。”
“簪子是我的。”
“凶手并未在意这个细节,或者说,他没有深想。”周予安道:“簪子不重,只有表面一层是真金,内里应该是银子。式样简单,丫鬟亦可使得,况且还是三少夫人的陪嫁丫鬟。众所周知,陪嫁丫鬟多是主人家的通房。”
“青枝不是!”
“我可没碰过她。”
申紫柔与程宇几乎异口同声。
“我说的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凶手就是这大部分人。用丫鬟的簪子刺死主子,无非是想要这个丫鬟替自己顶罪。我虽未见过青枝几次,却知她与三少夫人的情意非凡。若死的是三少夫人,她必随三少夫人而去。”
“青枝——”
申紫柔“噗”地一声吐出血来。
程宇一急,看向周予安:“烦请王妃救我夫人。”
“气急攻心而已。”周予安为其诊脉:“将她抱去你的船舱休息,既是你的夫人,便该由你好好照料。”
“青枝——”
“死者需得入土为安,待勘验完毕,让他们腾出一条小船送青枝姑娘还乡。”
“我会写封信,让他们捎给程四。”
“如此便好,青枝姑娘值得善待。”回到衣箱前解开青枝的衣领:“无别的外伤,面部表情平静,青枝姑娘走时并无痛苦。劳烦王爷让他们打些水来,我帮青枝姑娘整理下遗容。”
此时船舱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暗卫,护卫以及船夫都撤到了外面。
沈崇明问:“那凶手可还在船上?”
周予安:“不在!你看那边的窗户,是向外推开的。窗户下放着衣箱,衣箱不能见潮,这窗户必不是程家下人开的。程家规矩不差,不会犯这种小错。青枝脖子上的血迹未干,以手碾之,有黏腻感。王爷可还记得那个落水声,应是凶手逃走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