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堂尸,是将凶手与死者,或者嫌疑人关在一块儿,利用凶手或者嫌疑人对死者的畏惧,击垮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主动招供。
这是一个老仵作教给周予安的,说是他们那边的老传统。若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就将嫌疑人与被害者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连灯都没有房间里,让他们待上一夜。
人对于死亡和黑夜有着天生的恐惧,过堂尸就是利用这种特殊的环境来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
老仵作说这种法子百试百灵。
周予安不信,那会儿她才十三岁,对于死亡最刻板的印象是乱坟岗和义庄。她在乱坟岗里睡过觉,在义庄里煮过饭,死亡对她来说,不过是生命的另外一种形态,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可怕的。
她反驳老仵作,说这个法子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没用,只能吓唬吓唬老实人。
老仵作没有反驳,只笑着说:“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若你能用些巧思,未必没有收获。”
就在刚刚,周予安想到了这个。
陈阿大为证明自己,同意了周予安的提议。
他们坐在灵堂外静等天黑。
沈崇明在山里寻了一处宽敞的山洞,将陈阿大与苗秀女放在里头,然后命人用碎石堵住了山洞的洞口。
起初,陈阿大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在洞穴里转悠,累了就坐在地上骂,骂了一阵儿后觉得无趣,干脆寻了个角落坐下。
天色越来越暗,洞穴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陈阿大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地上的苗秀女,看得时间长了就有些怕,他怕她突然坐起来,怕她朝自己扑过来。他抱着肩膀,往角落里缩了缩。
他很想睡,像往常一样,一觉醒来就是天亮。他睡不着,山洞里都是尸体的味道。他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里充满各种诡异怪诞的场景,那些场景最终化为苗秀女的眼睛。
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逐渐充血,变得越来越红。
“不要怪我,是你自找的,我也是没办法。”
陈阿大碎碎念着,将脑袋扎进膝盖中间。
“呵呵。”一声冷笑钻进他的耳朵。陈阿大猛地抬头,眼前漆黑一片,连原本还能看见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秀女,秀女你还在吗?”陈阿大眯着眼睛,往苗秀女躺着的地方看。
山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开始心慌,觉得秀女可能爬起来了,就藏在山洞的某个地方,默默地注视着他。
他吞咽着口水,慢慢起身,摸索着朝苗秀女走去。
他记得很清楚,苗秀女距离他不过三四步的距离,他走到那边了,摸到铺在地上的干草了,却没摸到苗秀女。
他开始心慌,开始着急,开始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山洞里乱摸。
然而,他没有摸到苗秀女。
“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彻底疯了,冲到洞口处,用力推石头。
随着“轰隆”一声,他看见了山洞外的场景。
原本该躺在山洞里的苗秀女,垂着脑袋,挡在他面前……
陈阿大招了,苗秀女和陈阿三都是被他害的。
作为陈家的第一个孩子,陈阿大自出生就被寄予了无限的宠爱与希望。尽管家境贫寒,陈父还是竭尽全力地为他创造条件。
为使他将来能有一份更好的生活,陈父托人将他送到了姜家棺材铺,指望他能在棺材铺里学门手艺。
陈阿大是个好吃懒做的,他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没待几天就跑了。
姜老板大怒,陈府觉得没法交代,就把小儿子陈阿三送了过来,让他顶替自己的哥哥在棺材铺里学手艺。因对陈阿大的印象不好,陈阿三刚到棺材铺的时候,没少受姜老板的责难。
姜老板觉得一样的父母生不出两样的孩子,认为陈阿三和他的哥哥一样,在棺材铺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可不管姜老板如何难为他,他都不声不响,不发脾气不抱怨,
把姜老板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妥妥当当。
慢慢的姜老板喜欢上了这个稳重踏实的孩子,不仅将他收做自己的徒弟,还把他介绍给了棺材铺的主顾们。
苗秀女她爹是在镇上给人扛棺材的,经常往姜家的棺材铺里跑,一来二去就跟陈阿三熟悉了。知道他是仙雾村人,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好,知道他还有个姐姐,给儿子换亲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陈家。
苗家带着苗秀女去陈家的时候,陈阿三不在,陈阿大在,一眼就相中了苗秀女。陈父陈母也认为长子应该先成婚。苗家若是不同意,陈苗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苗秀女没有见过陈阿三,只听阿爹说过陈家的孩子不错,既然是给兄长换亲,那换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就这么着,苗秀女成了陈阿大的媳妇儿。
陈阿三知道苗家说亲的事情,为避嫌,也为避免兄长多想,主动离开陈家。恰逢姜家要给姜小环招亲,陈阿三就做了姜家的上门女婿。
陈阿大没想到陈阿三还有这番机缘,眼见着陈阿三入赘姜家后过得越来越好,而妹妹嫁到苗家后也给苗家添了两个儿子,苗秀女呢,家里穷不说,还只给自己生了个丫头。他越想越不平衡,觉得是陈阿三抢走了自己应得的东西,享了自己应该享的福。
于是,一个歹毒的计划在他心里形成了。
他先是让人带信给陈阿三,说家里老鼠太多把母亲咬伤了,让他从镇上回来时带包老鼠药。等陈阿三回来后,偷偷把老鼠药放在苗秀女的碗里,不明真相的苗秀女就这样给毒死了。
陈阿三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急急忙忙去找大夫,却被自己的兄长打晕。
大夫是陈母去请的,是陈阿大故意将她支出去的。趁着陈母去请大夫的功夫,他把陈阿三背到渡口扔了下去。由于仙雾村那边地势较高,陈阿三的尸体顺水而下,碰巧与镖局押解的船只凑到一块儿,阴差阳错地被打捞上来。
陈母不相信小儿子会逃,她以为那是个意外,只要她不说,她的两个儿子就没事儿,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小儿子竟然被大儿子给谋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