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撑着伞等在外面,见沈崇明出来,立马将伞罩在他的头顶。
“爷,夫人的药拿到了吗?”
沈崇明摇头。
雨丝夹杂着北狄特有的沙尘打到二人脸上,麻姑留意着,时不时调整一下伞的方向。
“让我们的人留意着公主府,无论出府的是谁都要跟上。”
“爷的意思是——”
“嘉云没有说谎,药不在公主府,可她绝不会轻易将药交给我。”沈崇明步下台阶:“看似柔弱的公主,实则是个得不到就毁掉的疯子。今夜前来,不过是让她放松警惕罢了。”
“奴婢还以为——”麻姑欲言又止:“回驿站吗?”
“不!去一个地方。”沈崇明道:“只有去了那个地方,嘉云她……才能更安心。”
“爷要去的地方是……”
“金满楼!”
金满楼,北狄王城内最大的花楼。于寻常人而言,那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于打探消息的人而言,那是个买卖消息的绝佳场所。于想要买东西的人而言,那是个买卖东西的最佳场所。但凡是你想要的,但凡是他们能够取到的,只要给出足够的价钱,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地给你寻来。
只有去了那里,嘉云才会相信沈崇明是冲着那味药来的。
与此同时,来福敲响了青庐的门。
他裹挟着尸体身上特有的腐臭气息冲进周予安的卧房里,哑着声音问:“姑娘,那具尸体有变化,你再帮我去看看吧。”
一具被大火烧过的尸体能有什么变化,就算尸变也轮不着她。她能变成什么?一具扭动着的干尸?
周予安无法想象那个画面,只能用一双不解的眼睛看着来福。
随着马车颠簸,来福终于将气喘匀。
“我依着姑娘的吩咐去找阿嫣的兄长。阿嫣的兄长不在,去给他的一个病人看病了。我在那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等的实在着急,
就去了阿嫣爹娘那里。姑娘不是说了那个牙洞的事情吗?我寻思着,倘若她爹娘也知道牙洞的事情,我就请她爹娘去义庄认尸。不管是谁,只要能确认死者的身份不就行了。”
“你请了阿嫣的爹娘?”抱琴问:“莫不是她爹娘见女儿死得太惨,悲恸之下,引起尸变?”
来福打了个激灵,赶紧道:“大晚上的,秦姑娘莫要再说这些吓人的话。”
抱琴翻白眼:“你个大男人竟然怕鬼?”
来福辩解:“不是怕鬼,是不想遇见鬼。”
抱琴又翻白眼:“怕鬼跟怕遇见鬼有什么区别吗?”
来福正欲辩解,触到周予安的眼神,忙道:“是,我怕鬼,秦姑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周予安摇摇头,问来福:“你见到了阿嫣的爹娘?”
来福说:“见到了,但阿嫣的爹生病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问了阿嫣的娘,说是自阿嫣失踪之后就生病了。病是心病,药石无医,连他们的儿子都没办法。”
心病还需心药医,但这个心药一定不是女儿的死讯。
周予安担心地问:“你把阿嫣的死讯告诉他们了?”
来福赶紧摇头:“没有!原是想说的,可老人家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忍心。万一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死了,是被烧死的,且死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老人家怎么受得了。思来想去,我只告诉他们我是官府的,还在查他们女儿跟女婿失踪的事情,让他们仔细回忆一下,在女儿跟女婿失踪前,
是否有特别的事情发生。这个特别不一定是非常特别,就是在日常生活中偶然遇到的事情,与他们的生活联系不大的事情。”
来福的这个提示非常及时,阿嫣的母亲想到了一件事。
阿嫣曾救过一位老人三次。
第一次是在阿嫣出阁前,她去街上买东西,遇见一个醉醺醺地被人殴打的老人。阿嫣于心不忍,将老人救下后给他买了伤药。
第二次是在阿嫣出阁当天,花轿经过一处破庙时听见了求救声。阿嫣不忍,让夫婿下马查看,发现寄宿在破庙里的老人被蛇给咬了。阿嫣的兄长是大夫,阿嫣知道一些如何处理蛇毒的方法。她不顾自己新嫁娘的身份,执意下轿为老人祛除蛇毒。
巧的是,阿嫣在破庙里遇见的老人刚好是她之前在街上救过的那个。
因为救治这位老人,阿嫣耽搁了吉时,若非夫家包涵,阿嫣指定要被为难。
第三次是在阿嫣成婚后,她跟着夫婿回门。老汉守在门口,说是特意给阿嫣送新婚贺礼。他送给阿嫣一支他亲手雕刻的桃花木簪。礼轻情意重,阿嫣收下了,并且亲自回了礼。
阿嫣让夫婿端来一碗她亲手煮的肉,也不知那老汉是不是吃不惯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腹痛难忍,又是阿嫣带着老汉去看的大夫。好在只是寻常的食物中毒,服了两副药就好了。
除此外,家里再没有奇怪的事发生。
周予安留了心,让来福得空去查查来福的事情,顺道再去查一查阿嫣的婆家。
儿媳妇心善是好事,婆家能不能容下一个心善的儿媳妇是另外一码事。在周予安过往的经历中,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有些婆婆表面和善,背地里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例如顾大嫂的那个婆婆。
想到顾大嫂,周予安越发觉得阿嫣的失踪与她的婆家有问题。
拨开帘子看了眼天色,周予安决定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尸体有变化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可问到重点了。”来福猛地拍了下大腿:“阿嫣的爹娘不能跟着我去验尸,从阿嫣家出来,我就骑马去找了阿嫣的兄长。待赶回义庄,天都黑透了。阿嫣的兄长看得很仔细,通过姑娘说的那个牙洞,确认了死者就是他的妹妹阿嫣。他很激动,趴在妹妹的尸体上,我拉都拉不住。就在这个时候,阿嫣的兄长突然指着一个地方给我看。”
“什么地方?”
“算是死者的大腿内侧吧。”来福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个地方烧的不太严重,粗看上去,跟别的地方没区别。仔细看,似有一个古怪的符文。阿嫣的兄长一口咬定妹妹是被人害死的,说妹妹身上绝不可能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