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在掌心，慢慢融化，化作一缕无法察觉的雾气，散去。沈崇明合上手，看着对面的义庄问站在身后的研书：“执剑到了吗？”
研书回：“到了！”
沈崇明默了默：“他的伤……”
研书道：“不碍事，王妃给的药极好，他已好的七七八八。”
沈崇明蹙眉：“剩下的三三二二呢？”
研书一怔，摸着鼻子转过头去：“外伤，不影响他保护王妃。”
沈崇明点头，研书推着他去了城中最繁华的一处街巷。刚入巷子便察觉身后有人跟随，二人没有躲避，随即择一家茶楼，未入雅间儿就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
他们点了四菜一汤，监视他们的人也点了同样的四菜一汤。小二上菜时，监视他们的人故意使乱趁机调换饭菜。他们认为沈崇明到此是来传递消息的，殊不知被他们调换走的那份确有猫腻，但不是他们想的那种猫腻。
研书一边扒饭一边往那边偷瞄：“爷，您没拿错王妃给的药吧？”
沈崇明饮酒，唇角上扬：“本王像是那么笨的人吗？”
话音刚落，那几个人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如同醉酒一般，勾肩搭背，肆意耍疯。这大堂里的食客原就多，被他们一闹，乱糟糟的如同菜市场。毫不意外，门外那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探子们也被引了过来。研书趁乱推着沈崇明从后门出去。
马车早已在后门等着，驾车的是青鸾。
小雪变中雪，洋洋洒洒，不到半个时辰，就落了厚厚一层。车轮碾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街上行人渐少，就在马车即将驶出城门时，对面突然跑出来一位姑娘，神色慌张地拦在了马车前。青鸾见状，欲下车处理被研书拦住。
那姑娘见状，鼓着脸颊扑到马车上，一声一声地对着马车内的沈崇明唤道：“王爷，救我，请看在我幼年救过您的份上。”
当街讨恩情，这事儿着实新鲜。
沈崇明低眉一笑，隔着帘子问：“你让本王救你？因何事让本王救你？”
姑娘趴在马车上急切道：“有人强娶我为妾，我不愿嫁他，他就绑了我的爹娘逼迫我。王爷，求您救我。”
“你爹娘命在旦夕，你不想办法救你的爹娘反而在意自己的婚嫁，如此不孝之人，也敢跑到本王马车前求救。”
姑娘目光躲闪，辩解道：“不是王爷想得那样。他绑架我爹娘就是为了让我嫁给他，他不敢伤害我爹娘，杀人偿命他岂会不懂。只要王爷为我做主，他定然不敢为难我爹娘。”
“做主？你要本王如何为你做主？”沈崇明用折扇撩开一条缝隙：“难不成要本王将你收进府里。”
姑娘立马面带娇羞，“王爷愿意吗？我不图名分的，为妾为婢都行，我只是不想嫁给那个人。”
“巧了，本王也不愿收你入府。”沈崇明放下帘子：“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本王不吃你这套。”
姑娘咬牙，大声道：“王爷，我救过你的命，你承诺过会报答我的。我不敢奢求别的，只求王爷帮我渡过眼前难关。”
沈崇明歪坐在软枕上，声音凉凉道：“本王怎么不记得你救过本王？”
姑娘拿出一样信物递给青鸾。信物乃是半截玉佩，玉佩上雕着一个月字。不出意外，玉佩的另一半上是个日字。日月相合便是明，沈崇明的明。
十年前，沈崇明被人追杀逃到姑娘所在的村子里。当时正值春天，她挎着篮子去山上挖野菜遇到了他。是她不顾个人安危将他藏了起来，也是她寻来药草为他止血。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沈崇明将随身玉佩一分为二告诉她，若是遇难可去京城找他。
十年间她亦遇到过不少麻烦却从未想过来京城里找沈崇明，她知他是王爷，知他是大晋战神，不敢来麻烦他。若非纠缠她那人有官职在身，若非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她也不会当街拦他马车。
姑娘颤着双肩，显得十分可怜，然马车里的沈崇明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话本子看多了？”
“当本王的眼睛是瞎的吗？”
“就算本王的眼睛瞎了，这记忆也不会出错。”
姑娘内心忐忑，小声道：“王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王爷，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您就当可怜可怜我。”
研书实在受不了这姑娘的愚蠢，翻着白眼道：“让你死个明白！十年前，我家爷的确为人所救，但救他的那个人不是你，而是前宁国侯府的嫡女，长宁王府的前王妃。”
姑娘急了，白着脸道：“怎么可能？那人明明是我！”
“姑娘，你照过镜子吗？就算家里穷没镜子也有洗脸水吧？这洗脸的时候你就没看看自己的脸？”
姑娘不解，看着“嗤嗤”发笑的青鸾：“我当然看过自己的脸，我这脸长得还算好看呀。”
“那是你没见过我们王妃的脸。”青鸾打量了她两遍：“女大十八变，再变也变不成姑娘这个模样。”
“王爷遇刺是真，可他不是独自一人出门的，在王妃救下王爷后不久我们的人便出现了。”研书为那姑娘解惑：“玉佩是王爷送给王妃的，王妃不要。推搡中，王爷伤重昏迷，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你生性贪财，想要将玉佩占为己有。拿了一半后王爷醒了，你跑了。”
姑娘的脸更白了，趴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还趴呢？那就让你死而瞑目。”研书跳下马车，想要将那姑娘拎过去。伸到一半觉得不妥，换青鸾动手。青鸾出手果断，捏住那姑娘的下颌将她丢到一边，逼问她幕后主使之人是谁。
姑娘挣扎，辩称不知青鸾所问何事。青鸾“啪啪”给了她两记大耳光，掐着她的喉咙道：“真当我们是傻的？王爷今日所乘并非王府马车，车上没有任何标记，你怎知这马车里坐的是王爷？冒充王爷恩人意欲何为？”
“想用美人计挑拨本王与王妃的感情。”沈崇明淡淡道：“只可惜，本王在王妃的调教下既不喜绿茶更不喜白莲。你若想捡条命回去，就老老实实的。”
“是国舅爷！”姑娘只有出气没进气：“他找到我，绑了我爹娘，逼迫我来找王爷。”
青鸾松手，对那姑娘道：“滚！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