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难。”周予安将那些药方一字摆开，用笔在其中一张药方上做了标注：“这张药方上标注的药物与麻风病村的病人服用的是一样的，这个粉色的药丸是香叶服用的，药方对应的是这个。香叶她也是麻风病人，其症状与麻风村的略有不同。”

　　“羌活、苍术、防风、玄参、荆芥、柴胡、赤芍、枳壳、黄芩、白藓皮、甘草，祛风通络，解毒杀虫，这是治疗麻风病的药方。药方里的苍术、赤芍、干草被划掉了，下面多了制川乌、火麻仁。”道明和尚指了指药方下面，“蕲蛇去头尾，你让王爷带回来的那些罐子里有一个里面泡的是蛇，在那些蛇里面就有蕲蛇。”

　　“麻风村的病人没有发生异变，他们只是在服药的过程中逐渐丧失了痛觉。因为感觉不到疼痛，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的病情被控制住了。原有的药方是没错的，坚持服用，虽不能治愈，却能延缓病情发作。改了药方之后，他们的病情被扼住，一旦停药，来势汹汹，即刻毙命。”

　　“那这药究竟是好的还是坏的？”研书问，皱着眉头：“静仪师太跟那个人究竟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那个人是冲着药方来的，静仪是在协助他，他们的目的是炼制出像香叶一样的傀儡人。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是坏人，他们用村民试药，跟邪教差不多。换个角度去看，正是因为他们需要病人试药，他们才会去帮助那些病人。麻风病人也好，香叶也好，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助，才能在麻风村渡过一段平静的日子。”

　　周予安平静道：“这药固然不是什么好药，对他们来说，不疼就是最好的。”

　　“物分阴阳，人分两面，是好是坏，原就不是那么容易定义的，阿弥陀佛。”道明和尚双手合十：“我看过香叶，她患的不是麻风病，她的血出了问题，应与她幼年时的经历有关。”

　　“那岂不是跟我一样？”周予安看着道明：“我因为长期服用冰蛇胆，导致体内寒气不散，中毒之后，周身寒气蔓延，成了冰人。人是被冻住了，意识却是清醒的，我能听到你们跟师兄的对话，就是睁不开眼。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寒气，那股寒气似将我周身的血液都给冻住了，让我无法动弹，且感觉疲惫。”

　　“是那种毒素加重了你体内的寒气。”

　　“师兄是如何帮我治疗的？”周予安看向自己的手，黑色血丝仍在，被香叶刮伤的伤口也依然没有痊愈。

　　“沿用的是师叔当年为你治疗的法子。”道明和尚说：“师叔用药极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你体内的寒气祛除大半。师兄不敢下重药，恐伤及你腹中的那个孩子。”

　　“难怪我觉得那药的味道有些熟悉。”周予安摸着肚子：“算着时间，他该比静仪的那个孩子小。那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被冻着吧。”

　　“师兄不知，这方面你是行家，师兄是研究毒药的。”道明和尚嘴角含笑：“我已写信问过师叔，师叔说这是你的孩子，孩子随母，应当无碍。他们快要到了，师妹尽可安心。”

　　“但愿他能像师傅说的那样。”周予安抚着肚子：“慈心庵的住持师太说过，静仪一直在帮山里的村民看病，石室里的那些白骨应该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村子与镇子不同，村里一家有事百家知，我们只需要去附近的村子里打听打听就知道。”

　　“师妹的意思是？”

　　“在静仪为那些村民们看病之前，他们一定看过别的大夫，只要找那些大夫问一问，就能知道他们患的是什么病。就算他们没有看过大夫，问一问旁边的邻居，看看他们有何症状，依据症状分析，也能得到些线索。”

　　“我们需要查这些吗？”研书问：“他们都死了，没有变成像香叶一样的傀儡人，证明这些药方和药丸都是没用的。”

　　“有用，这是静仪炼制粉色药丸的步骤，她就是通过炼制这些不管用的药丸找到了最后一个。”周予安将药方，药丸，连同那些白骨一股脑塞给道明：“有劳师兄了，师妹现在不宜操劳。”

　　“知道。”道明宠惯地看着她：“有劳王爷。”

　　“师兄客气。”沈崇明点头，一把抱起周予安将她带回房里。

　　香叶屋里的灯突然熄了，她侧着耳朵听，听到一个男子奇奇怪怪的笑声。那笑声低哑而诡谲，既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带着浓烈的恨意。香叶缩到床脚，喃喃自语：“不怪我，是她不给我的！我没想杀她，我真的没想杀她。”

　　窗前人影晃动，香叶慢慢抬头，眼白浮上血丝。

　　“是你来招惹我的，你不该怨我！”香叶冷嗤，目光变得既薄凉又阴狠：“是你移情别恋，是你始乱终弃，是你负了我。”

　　门“砰”地一声打开，香叶双眼一眯，扑向门口......

　　道明和尚出事了！

　　沈宅里如同炸了锅，周予安站在客房门口，盯着乱糟糟的屋子。地面上的那些血迹触目惊醒。师兄擅毒不擅武，若是在香叶异变的情况下，必不是她的对手。指尖捏紧，内心的恐慌与担虑尽数浮现在脸上。

　　沈明上前，“夫人？”

　　“如何，有消息吗？”周予安问，没有转身。

　　“青莲寺的人已经出动，公子带着研书去城外查了。”沈明轻叹：“夫人不必担心，道明师父他吉人自有天相。”

　　周予安垂眸，盯着脚尖，“是我的疏忽，我不该让师兄单独来见香叶。”

　　沈崇明和研书追到了仙霞村，他们来晚一步，村里满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村民们是被香叶杀死的，身上留有香叶的痕迹，跟周予安一样，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病变。其中一名村民变成了干尸，皮肤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另外一名村民身上有被灼伤的痕迹，但那种灼伤不是外火造成的。

　　循着尸体，研书把整个村子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道明和香叶。

　　沈崇明想到了慈心庵里的住持师太，眸色一遍，冷声道：“我们忽略掉了一个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