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去给你当打手？”宿平瞪大眼睛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姜令仪。

　　她刚给床上的柯影施完针，此时正慢条斯理地洗手。

　　“不用你动手，就站在旁边做做样子，很为难吗？”

　　作为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夜阑的一份子，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有生之年最大的侮辱。

　　宿平深吸一口气，十分克制地开口道：“这种小事，你随便找个小厮去就行了。”

　　他是杀手，不是打杂的，不接帮人撑场子这种业务。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反正你的手最近要好好保养，我应该没有占用你出任务的时间。”

　　姜令仪若有所指的目光停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宿平哑巴了，转头去看自家主子。

　　暮弋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望着相反的方向，仿佛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俩在身后做什么、又说了什么，但这会儿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能接收到宿平的求救，不紧不慢地开口替他解围。

　　“他不合适，你另外找人。”

　　“我在姜府并没有几个可以支使的人，阁主不是很清楚吗？”

　　姜令仪敢肯定，自己在姜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合作只是说得好听罢了，等她让柯影醒过来，说不定面前的男人会立刻杀了自己。

　　她需要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先保住小命、再谋求更大的利益。与虎谋皮固然危险，但从姜承望把自己推出来的那一刻起，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上杀手组织，除了谋求合作就再无第二条路可选。

　　除非可以抱上一条更粗的腿，只是自己对面前掐住脖颈的人都没什么了解，怎么去分辨京城到底哪一条腿能掰过他们呢。

　　好在离柯影恢复意识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还有徐徐图之的机会。

　　“时间、地点。”低哑的嗓音最终还是在厢房中响起。

　　“明日巳时初，北街磐石巷。”

　　“到时自会有人在巷口接应。”

　　姜令仪带着暮弋的承诺和一千两银票回了姜府，大概是不想让她接触到更多他们内部的人，又或者是为了避免柯影活着的秘密外泄，几次下来姜令仪仍然只见过宿平，赶车的车夫，还有此时马车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阁主不忙？”

　　宿平虽然右手有伤，但只靠左手带她过院墙应该也是易如反掌，不过他的解释是自己要寸步不离地守在柯影身边才行。

　　即便是这样，堂堂阁主大人，虽然也不知道是个啥阁吧，但好歹也是领袖人物，亲自接送她一个郎中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你话很多。”

　　虽然自己蒙着眼睛，对方也带着面具，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这话里不耐烦的情绪太过明显，姜令仪闭嘴了。

　　暮弋如此不怕麻烦，当然不是真的闲着没事做，也并非对接受姜令仪有什么执念。主要原因在于这女人半点功夫不会，三米的墙要是真让她爬，恐怕一天一夜都不够她用的。

　　要是她在半夜进出姜府的过程中被人发现，被人顺着查到自己的蛛丝马迹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里毕竟是京城，谨慎些总是好的。

　　且她身上疑团太多，不是省心的主。

　　“再过段日子，阁主就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了，我可以从隔壁的宅院进出，只派马车接送即可。”姜令仪好心为他减少工作量。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暮弋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

　　这女人还真是坦诚。她保守秘密的方法就是让秘密不再是秘密。

　　被扔回自己院子之后，姜令仪扯掉眼前的黑布。

　　栖云院内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我先回房休息了，阁主大人慢走。”

　　走出几步之后，姜令仪听见背后男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你们做郎中的，倒是少眠。”

　　她不解地回头，院墙下空空如也，她连他的袍角都没能看见。

　　什么意思，他很困？

　　就在院子里待了一小会儿，他又是习武之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快......

　　同栖云院相反的方向，主院一片静谧，但内室的窗户却透出微黄的烛光，两个人影映在窗纸之上。

　　“她就参加了一次春宴就惹出这么多事儿来，过几天的宫宴绝对不能让她去。”

　　已经过了丑时，姜承望仍旧衣着齐整，面色凝重的站在房中。罗音华倒是换了就寝的里衣，披着一件深蓝色外袍坐在一旁。

　　“可是宫里点名要她和宁安一起去，咱们总不能违背上命。”

　　罗音华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有今日的造化，当初就把她养在身边，说不准还能攀上哪个世家子。”

　　“闭嘴！”

　　姜承望带着怒意低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说，“你别忘了她究竟是谁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爹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也是只养不熟的。”

　　烛火摇曳着，罗音华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既然养不熟，当初若是听我的找个机会干脆利落地杀了她，也不会有今日的烦恼。”

　　姜承望幽幽地看了妻子一眼。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上下嘴皮一碰就想要了一个幼女的命。

　　他到底是医者，心底再厌恶兄长，也想着看在兄弟情分上让那孩子自生自灭。

　　更别说留着姜令仪还有点作用。

　　“哼，她要是死了，你哪来的这些绫罗绸缎、金银玉饰。徐家人不会傻到认不出自己的外孙女。”

　　罗音华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再咬着这个话题。

　　“那到底有什么法子阻止她去宫宴？”

　　“要是她自己不想去，宫里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姜承望说。

　　“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拒绝。”罗音华撇嘴，一脸的鄙夷之色，“你没看见她那天和赵家的小公子说话时那狐媚样儿吗？我瞧她攀龙附凤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宫宴这么好的攀高枝儿的机会，她又怎么会白白错过。”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姜承望眼尾扫过自己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箱，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目光凛若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