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伤病有痕
一行三人走出百花楼时,已经到了午时末,姜令仪面色凝重,开口询问云景栎。
“大人,仵作那边的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今日傍晚之前。”
“我可以去看看媚桃姑娘的尸体吗?”
云景栎看着姜令仪仰起的脸。她眉头轻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稳肃然,与他之前见过的样子都全然不同。
正常情况下,死者的尸首只有大理寺司直以上的人以及仵作可以查看和搜检。
但想到姜令仪之前展现出的医术以及刚才对待若梅是强硬的态度,云景栎莫名觉得她或许真的能有所发现。
他在姜令仪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大理寺吧。”
姜令仪提着袍角准备上马车,一回头才发现另外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她歪头表示困惑,云景栎勾起一抹浅笑,指了指日头。
“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姜姑娘不饿吗?”
姜令仪从上辈子就是抓住头绪就一定要立刻顺着思路把一切都解决的那种人,别说吃饭了,真入神的时候能一整天不挪位置不喝水,所以她这会儿还真没觉得饿。
不过上司可是养尊处优的祁王殿下,她饿不饿不要紧,耽误祁王吃饭可就罪过大了。
姜令仪默默收回脚,跟着两人去了对面的酒楼。
经过姜令仪一个早上下来的观察,云景栎应该的确如别人所说的那样,礼贤下士,性格随和。
具体表现在吃饭时平琛和他同坐一边,但却没有表现出太多忐忑和小心的意思,看起来已经习惯。
再加上早晨刚见面时云景栎说大理寺没有祁王,看来他这个上司是真的很接地气,能和下属同僚们打成一片。
“这里的雅间能完全隔绝人的视线,姜姑娘不必有所顾忌。”
云景栎看姜令仪干坐着不动筷子,误会她不习惯与男子同桌吃饭,于是开口劝解。
平琛就直白得多,“姜姑娘,在外办公一切从简,你协助大理寺,咱们就是同僚,别在意那些无所谓的男女之防了。”
只不过是出了一会儿神而已,怎么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成了扭扭捏捏,跟男人在一块就浑身不自在的小姑娘了。
姜令仪扯了扯嘴角,“两位大人误会了,我只是还不太饿,你们吃,不用管我。”
平琛不置可否,反正自己话已经说了,姜令仪听不听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从早上就四处奔波,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再管姜令仪和一旁的云景栎,兀自端起碗大快朵颐。
姜令仪还在想若梅的脉象。
若是单单摸这脉,最多是心气不足,去医馆可能就开一副安神的汤药,只叮嘱一句减少忧思,多注意休息就算了。
但因为萧宸朔提到月美人之死,姜令仪自然就会将脉象往更深一层想。
太医院对月美人之死下的定论是突发心痹之症而暴亡。
从尸体的特征来看,的确符合心痹发作,但这心痹之症从何而来则很值得深思。
她刚才询问若梅平常是否有特殊症状,她完全不愿意配合。
病人不开口,没有先进的仪器让她的器官自己说话,姜令仪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确定她的身体是否有问题。
鸨母面对质问也一口咬定两人是天生自带体香,所以自己才依照香味为她们取的名字。
其他的花娘听到这个说法都流露出不屑,但却没有一个愿意开口说出实情。
现在只能先去看看媚桃的尸体再做打算。
“姜姑娘真的认为媚桃和月美人的死都和她们身上的香味有关?”
还以为古人真的食不言寝不语,没想到祁王殿下会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话。姜令仪诧异地看向云景栎。
他手上还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菜,即使穿着轻便的常服,一举一动之间依然贵气优雅。好像这酒楼的矮桌和宫宴上的桌案没有差别。
姜令仪摇头,“我也不确定。但媚桃的尸体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她试探地开口问道:“不过月美人身上的桂花香气,也是如媚桃若梅对外宣称的那样,是自小就有吗?”
讨论后宫嫔妃不是他一个皇子该做的事,但万幸云景栎是一个守礼但不迂腐的人。
“从前听母妃宫里的嬷嬷说过,月美人的确是因为体带月桂香才得此封号。”
姜令仪心头一振。
那时事发突然,又涉及宫闱中人,只当月美人是有先天性的心痹,但如果媚桃的尸体和月美人的能找到相似之处,那么就能得到另一种可能性,是后天的心痹导致他们的死亡。
“之前只听说姜姑娘你精通医术,没想到你对验尸也颇有心得,你难道不害怕?”平琛吃得差不多,也加入到对话之中,只是这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平校尉高估我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对尸体视若平常呢,只是病痛和外伤都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一些特殊的痕迹,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姜令仪端起手边的白水浅抿一口,然后目光落在平琛的侧颈。
“就好像平校尉脖子上的这块凹痕,校尉的肤色偏黑,这疤痕又在活动频繁的地方,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常人难以发现异常,但在医者的眼中却非常明显。”
她对平琛露出一个笑,“校尉年幼时曾被边角圆钝的重物戳破此处皮肉,类似桌角或者假山石凸出的边缘之类的东西,具体的我就猜不出来了。”
平琛微张着嘴,和云景栎对视一眼,放下手里的碗筷玩笑地朝姜令仪拱拱手。
“的确在六岁时和兄长玩闹摔在了凸起的石块上,姑娘说的一点没错,在下佩服。”
“边角圆钝的东西通常只会留下淤痕,力度大到能穿透皮肉留下深坑,校尉当时恐怕命在旦夕,看来你运气不错,遇到了名医相救。”
平琛咧嘴一笑,一手摸着脖子上的伤处,“姑娘又说对了,我命大,刚好遇见一位太医从家门前路过。说起来他和姑娘还有些渊源。”
“我的救命恩人是当时的太医令,也就是姑娘的大伯——杏林君姜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