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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不祥禁足

照影曲 林遇泽 3415 2024-11-13 10:52

  “再者——”我挑起话头,惹来她们注目后,注视着自己五色锦盘金绫披帛上的锦盘图案,目不转睛地琢磨起上头的纹路,微微一笑,口中径自道:“当日,琽贵嫔曾问起我为何戴芙蓉面纱。得知来龙去脉后,亦对陆贵姬颇有不满,答允来日定为我做主。我瞧她亦为着陆贵姬责罚她宫中人,令她颜面损失故有不满。眼下咱们寻个时日去找她做主,再合适不过。”言毕,瞧了她们一眼,嘴角得意。

  “若论心气家世,无人及得上中宫与懿嫔。陆贵姬一无家世,二无靠山,却毫无顾忌地责罚你与懿嫔,当真自寻死路。”袅舞嘴角带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衣裙上以银线绣出的梨花图案在日光的衬托下,愈加显出一波雪色银浪来,弥漫出冬日的深雪之色,令人体寒颤抖。

  此言一出,就此无话。

  晚间,忽地传来权淑媛不幸意外小产的消息,据闻已有孕三月。权淑媛今日清晨依旧未至椒房殿请安,此刻传来这消息只怕震惊了各宫嫔御。

  翌日,人言纷纷,认定权淑媛、陆贵姬二人小产皆与我有关,污蔑我身染不祥之气,纷纷上奏帝后,请求将我禁足。碍于御殿诸妃之故,纵使皇帝亦无可奈何,只得命琽贵嫔好生看顾我,不允任何人前来探视,亦不允我随意外出,以免邪气蔓延。我百口莫辩——他这是将我禁足了。

  听风馆内,手握明黄九龙的圣旨,我嘴角带着一抹冷漠的笑意:原来所谓的帝王宠爱当真如此薄弱,我此番才见识到。凤仪宫内,他不曾质问我半分,眼下却不得不为御殿诸妃之言将我禁足。纵然心下明知此乃不得已而为之,心中到底酸楚。

  因着我身染不祥之气而遭禁足,皇帝从未探视过我。中宫亦如此。宫人们自此皆认定我绝不会有出头之日,故而纷纷苛待。送来的膳食皆馊腐不堪。日子趋近寒冬,我体质孱弱,极畏寒,原本该供应的上好的银骨炭亦少之又少,显见系暗中克扣之故,叫听风馆上下人吃尽了苦头。

  银骨炭出自近京之西山窑,显白霜色而无烟。虽难燃,亦不易熄。若选其尤佳者贮盆令满,复以灰糁其隙处,上用铜丝罩爇之,足支一昼夜,比不得位分低下的嫔御所用的黑炭,易燃易灰,难耐久,火力分外弱。

  自我遭软禁后,袅舞、敛敏、婺藕托话进来,日日安慰、开导我。婺藕更是变着法儿地烹制糕点送进来,糕点或口味繁多,或造型古灵精怪,或里头夹杂着诗词笑语,抑或写有御殿新近发生的事宜,用心可见一斑,令我颇为感动,心头酸楚,几欲流泪。

  倚华等人皆时不时劝我切勿消沉,总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我却不知到底系她们在这御殿中经历得久了,亦或是见识得多了,故而这般自信。我只晓得这‘不祥之气’凡有一日凝聚在自己身上,自己便一日出不得这听风馆。

  幸而有中宫与敛敏从旁劝解,皇帝最终于数九寒天之日解了我的足。

  是日,霁色微阳,日头暖软,一切看似无比得风光妩媚,极尽明煌之色。一大早,晨昏定省之时,我特地在凤仪宫内对皇后行叩拜大礼,以表谢恩。而后,众人退去,我含泪邀请婺藕她们来我听风馆,絮絮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宫中最缺的便系真心情义,难为她们至今心心念念惦记着我,日日不忘扶持。

  “阿弥陀佛。清歌,你可算苦尽甘来了。”袅舞一袭玉色挑丝云雁梨花裙入了听风馆,崭新如初,春风送暖,激动含泪道:“也不枉我们日日在陛下面前为你进言。”

  “是啊。你都不晓得这数十日来为了做糕点,我可是日日费尽了心思呢。”婺藕身着一袭妃色四喜如意云纹百花裙,喜庆和乐,似在为我欢喜,一壁为袅舞拭泪,一壁笑泣道:“敏姐姐,清歌好不容易解了禁,你怎么还哭呀!”分明她自己亦眼中含泪,清澈润明如一颗剔透的水晶珠。

  “婺藕你还不是一样。”说着,敛敏亦取出水绿缕金挑线锦帕替婺藕拭泪,欣慰笑道:“要我说,清歌不过被禁足了数十日,咱们何必这般见怪不怪。说来,婺藕日日烹制糕点送来听风馆,这份情谊当真令我心生嫉妒不已。”言毕,轻声笑起来,衬出蓝灰色云霞纹联珠对孔雀裙分外夺目喜悦。

  我看得出她们个个心里为自己高兴,偏偏却吐露不出一字半语,只一味紧紧握住她们的手。不过片刻,我嚎啕大哭起来,分外失态。

  敛敏与袅舞忙起身过来,拍我的背,安慰道:“这数十日可算苦尽甘来了,清歌你还哭什么?快止了眼泪。若要哭,也该留到陛下面前谢恩时再哭才是。”

  我何尝不晓得这宫中嫔御的眼泪必得留到皇帝面前方算珍贵。然则我所泣之因,既为四人的姐妹之情,亦有这数十日来宫人苛待之故。这数十日来,眼见我因不祥而失宠,琽贵嫔更因忙于查案而自顾不暇,听风馆那些心思浅薄的宫人便愚蠢地认定我绝无复宠之日,一日更甚一日地作践我。若非婺藕的糕点充饥,只怕我挨不过此段时日。

  待我将自己这段时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给她们听,婺藕拍拍手,乐呵呵道:“哪里就会这般老死下去了,清歌你多虑了。我瞧着陛下心底与咱们一般,分外心疼你。既如此,如今解了禁,你自可向中宫上报此事,请她好好惩治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

  敛敏与袅舞却摇头道:“依我看,此事不妥。”

  婺藕不解地转头问道:“有何不妥?”

  袅舞解释道:“宫人素来见风使舵,不足为怪。此番不过数十日,她们如何断定清歌再无翻身之机?此其一。其二,清歌到底身处琽贵嫔宫中,碍于琽贵嫔颜面,她们亦不该如此作践清歌才是。”如此一番话,令梨花裙上的玉色亦多了几分沉重之态,叫人心底怫郁不安。

  “袅舞此言极是,我亦如此思量。”敛敏点点头,微微蹙眉,缓缓道出,语气沉重而颇含深意,蓝灰色孔雀裙上的云霞纹联珠对愈加因此而显得深刻阴暗,“宫人素来看主子的眼色行事。陛下并未冷落清歌至此,想来宫人并非看中了清歌失宠而有此行径。眼下看来,唯有——”

  她并未将话说完,然则吾等皆明白她此言何意:既然此事并非皇帝之故,那便只能是中宫抑或琽贵嫔所为。琽贵嫔为着查案,尚且自顾不暇,如何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我的身上,自然此事唯有中宫可以办到。

  敛敏惴惴不安地看着我,问道:“清歌,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点点头,目色寒凉,透过桃花窗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分外深邃,犹如一口无底的黑洞,缓声道:“再美的月光也须有星辰做陪衬才好。”

  四人中,唯有婺藕不明白,疑惑不解地问道:“敏姐姐,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袅舞按住她,轻声解释道:“命宫人苛待清歌之人,并非琽贵嫔,而系中宫。”

  “什么?”婺藕愈加困惑。

  “苛待一举,一来,可诬陷乃琽贵嫔暗中命人所为,令清歌疏远琽贵嫔。二来,这数十日她与咱们一同向陛下求情之举,可辗转通过咱们之口落入清歌耳中,令清歌对她愈加感激,为之卖命。三来,清歌本就是陛下心坎儿上的人,纵使她并未出面求情,陛下亦不日便会心软而解禁,于她不过顺水人情罢了。四来,来日此事揭露出来,自然是琽贵嫔看顾不周之过,与于她担不上关系。”敛敏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一壁整理身上的深松绿银线绣缀碧玉山茶花镂空轻纱锦缎披帛,目无表情。

  婺藕难以置信,微微瞪大了眼睛,微显失落,低头闷闷道:“我还以为她当真如此心善,如卫子夫般,乃一代贤后。”

  袅舞拍了拍婺藕的手,安心劝慰道:“思后那般人物岂是寻常人可预见的?宫中素来波谲云诡,看人不可只看表象。此番咱们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亦算好事一桩。”

  怫郁吐出一口气,婺藕强自抬头,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只要知道咱们之间真心相待的姐妹情永世不变即可。”说着,伸出一双手,示意吾等一同握上。

  吾等含笑握上,紧紧攥在一起。

  望着四只紧紧握在一起的素手,我兀自出神起来:此番系我受奸人谗言,软禁之下任人摆布。接着或不定系袅舞,再是婺藕,最后是敛敏,亦未可知。好在敛敏有帝太太后庇佑,有帝太太后一日,敛敏必安全一日。袅舞虽恩宠不及我,却才识卓约,心思缜密,端重名声在外,并无专宠之象,且待人素来忍让,难叫人心生嫉妒。唯独婺藕,日日烹制糕点慰藉我心的婺藕,于我等四人中位分最低,为人胸无城府,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好在袅舞与敛敏日日护着她,同宫的朱顺华亦再和气不过,心胸狭窄之流亦不屑刁难于她。

  一顿午膳用了良久良久,待四人互诉衷肠毕,我方依依送她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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