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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242小人打架

莲儿复仇记 吴楚东 4227 2024-11-13 10:52

  青釉高柄烛灯燃烧着,火焰舞动,蜡油滴落,发出温暖的光芒。

  面前是两份奏本,由司礼监的下人们特地整理出来,上交至李祥。在烛灯下,李祥眯起眼睛打量着。自从皇上下令,他很快便收到来自杨启光与杨启志二人上疏。与此附带的,还有来自二人的两封信件。

  李祥先审二人奏本。

  他随手拿起杨启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三人党’?”

  他皱着眉往下看去,边看边自言自语:“……把战争消灭在萌芽阶段,才可以称‘上兵伐谋’。‘四国同盟会’意图挑起战争,我们应该瓦解而非动武。没有人能靠永久的欺骗和颠倒黑白赢得民众信任与尊敬,‘四国会’的‘思想入侵’能够轻易挑拨周国民众与朝廷的矛盾,正是因为我们歪曲了太多真相所致。我们只需针对民众最敏感、最在意的几个问题,如李敬亭红河湾之战、岭南时疫之灾,将一部分真相公之于众,顺应民众之心,揽下责任,停止投毒,将先前的罪名加在杨启光、蒋友存、韩鼎头上,谓‘三人党’,斩首‘三人党’昭告天下,以‘矫枉自新’之风,整改天下风气,可大大减少民众暴动,让‘四国同盟会’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李祥眼前浮现起杨启光、蒋友存、韩鼎三人的面孔,口中玩味着“三人党”这个词,陷入了沉思,许久,又想起杨启光的上疏,忙又拿起。

  可刚展开,李祥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团。“炸开河堤?这是哪门子主意?”

  他一边念一边自言自语:“将华亭、申崇一带河口决堤,以改道之水使洪涝成灾,荒芜之地数十年不生寸草,其一,洪涝可立即阻断陈韦二国继续侵略;其二,洪涝可破坏冀州平原的生产力,使其一片荒芜,无法为敌人提供充足的粮食和兵源,他们也就再也没有入侵的必要;其三,我们还可将决堤行为栽赃于陈韦二国,使周国民众更加憎恨敌国,增强爱国情怀……”

  放下奏折,李祥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华亭郡主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他思索片刻,放下二人奏本,拿起两封信件。这奏本是司礼监已经审核过了的,可这两封信件尚未拆封,指定收信人是他,没有人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他先看了杨启光的,杨启光的来信不长,寥寥数语,李祥看后,沉思片刻,将其搁置桌头,随即打开杨启志的。

  可刚看了个开头,他便大惊失色,仿佛拿了个烫手的山芋,险些把手里的信扔出去。

  青釉高柄烛灯燃烧着,火焰舞动,蜡油滴落,发出温暖的光芒。

  李祥越往下看越惶恐,身子也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看完后,望着桌上的烛台,他毫不犹豫将手中的信伸向了燃烧的烛火,打算付之一炬。

  “李大人……”

  就在此时,万达走了过来,见李祥正在焚烧,不由得愣了一下。“李大人在烧什么?”

  “没什么。”李祥口气有些不耐烦,斜了一眼万达。万达刚从内书堂毕业出来便跟随李祥,做皇帝内侍,最近皇帝病重,万达也时常帮助李祥处理一些政务,传宣谕旨,协助统辖宦官,偶尔也帮助李祥打打下手,传达内阁政务的处理。

  那封信正在急速燃烧。透过燃烧的烛火,万达隐约看见被焚烧的信件末尾有杨启志的签章,不免陷入了沉思。

  他也审过二人奏本。这些原本就是他上交至李祥处,由于篇幅不长,他甚至都能背下来。可是他不知道李祥为什么要烧掉杨启志的来信,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即将要发生什么。他也不敢问,只好默默退出房间。

  小小的火苗在李祥眼里映照,燃烧,映出眼底的不安。

  脑子里升起两个小人,争吵不休,仿佛要将他撕裂。

  甲说:若你与她结盟毒害陛下,她掌权后一定会以弑君之罪一举诛杀你与韩鼎、院使院判等一众党羽。

  乙说:别听他的,我和你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甲说:朱钰、陈良也曾跟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乙说:你与朱钰、陈良不同,我们是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甲说:你细细回想,她可曾让任何知道她底细的人存活于世?

  乙说:李祥,你若拉我下马,使他执政,会让你实权大减。他曾经提醒过陛下,警惕唐敬宗和唐宪宗的悲剧,不可使宦官过多干政!

  甲说:无论如何,我也需要宦官牵制内阁,不会削减你的权利。

  乙说:你从来没有与他合作过,你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李祥,“秦权”壶一事,就是你帮助找到杨启文做伪证,才让我赢的,“华亭郡主”的身份起码有你一大半功劳。不管他对你说什么,你始终站在我这边就对了!

  甲说:她的提议实乃下策,留下一片荒芜的北国和瘟疫成灾的南国,现今大量难民迁徙,长此以往,偌大的周国只剩国土不剩百姓,统治将岌岌可危。

  乙说:我的提议于国于民如何,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哪一边关乎你自己的利益?

  两个小人吵翻了天,李祥觉得脑子要炸了。

  他猛地睁开眼,停止了无边的浮想。

  他似乎做出了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决定赌上这一把。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

  皎洁的银辉洒在宁静的后院。微风阵阵,不知从何处袭来的阵阵花香,使人还未饮酒,已然沉醉。长廊与凉亭的栏杆上,所有的藤蔓被修剪整齐,一同被修剪整齐的还有院中的草地。凉亭边的小池不知何时换上了清澈的水,几尾鱼苗偶尔摆动尾鳍,在池面掀起圈圈涟漪,月色下,宛如进入一片宁静雅致的梦境。

  青石桌上,摆了制作精致的各式小吃与糕点,还有一壶好酒。莲儿穿着一袭淡蓝襦裙,盘起简约的发髻,插着朴实而含蓄的木簪,不施粉黛,却难掩秀丽的容颜和温婉贤淑的气质。

  “我说,这倒也大可不必……”

  望着莲儿收拾得崭新的花园以及面前打理的这一切,杨启志微微有些惊讶,自从仆人全部被遣散,前院、中院、后院无人打理,早已荒草丛生,只怕再过段时间,与那王厚德家“鬼宅”也相差不离了。当初一众下人,每日锄草、浇花、修剪,勤勤恳恳打理,他只觉稀松平常,不曾在意,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人去楼空,还会有人愿意帮他打理这些东西。

  “这些点心都是我下午刚刚蒸制的,若不嫌寒酸,还请享用吧。”莲儿用手捋了捋额角的秀发,她的笑在月色的映衬之下格外优雅动人。

  “华亭郡主,真的大可不必……”

  “叫我莲儿就好。”

  “莲儿……谢谢。”他有点不习惯,脸上也始终没有什么表情起伏。

  “那我叫你什么呢,我也叫你阿志吧……”

  “别……”

  “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为什么不能放轻松享受当下的生活呢?”莲儿淡淡道,给自己甄满一杯酒,透明的液体在月色下闪着晶莹的光,她乘兴吟道:“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他苦笑。这可真是应景。古有苏轼与张怀民两个被贬之人夜游承天寺,现在,竟也是两位被贬之人夜游。

  “你还真是有雅致。”他望着天边的月,不肯落座。

  “你总是给自己压力,有时候我也替你心疼,”她柔声道,“我知道来自外界的压力已经一直让你举步维艰。”

  “是吗?”他有些抵触,顾左右而言他。

  “我什么都知道。”她缓步靠近了些,“皇上一直待你苛刻,你看那夏妃之子,金桥王,同为庶出身份,皇上从未待他像你这般严厉。”

  “那又如何?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神情里也没有半点起伏,似乎完全没有被戳中痛处,只是突然坐下来,举杯喝起了闷酒。

  “没有人生来低人一等,况且你本就是最有才能的一个。”她娓娓道来,声音温柔而坚定,内里却在悄然观察他的表情。

  他一言不发,只顾闷头喝酒,第二杯,第三杯。

  “有时候你也应该停下脚步,看看你身边的人。”她一边柔声细语,一边在他身旁的石凳缓缓坐下,“一直有人对你真心以待,只是你不在乎,你也从来不会真心接受别人的好意,你不相信任何人,你也从来没有卸下过防范。”

  莲儿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内心。她确信自己说的没有偏差,因为早在前世——那是七年后,他仍然是这副模样。

  “人活一世,需要有寄托和信仰。不论是怎样的感情,以你的真心对待别人的真心,都是一种信仰,你才可以获得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终于放下酒杯,却是反驳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什么爱情、友情、亲情,所有的感情都是虚的,人与人之间的本质就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见他终于回话,她暗自一笑,又柔声道:“感情对你来说就是负担吗?”

  “所有的感情都只不过是一场执念。爱也是,恨也是。”

  “何解?”

  他忽然转头道:“柳如莲,他们都说你是‘妖女’,可我觉得,你不是妖,你只是心中有太多仇恨。与其说服我接受你的执念,不如说服你自己放下你的执念。”

  他倒是反过来劝起了她来。

  他望着天边的月亮,那只瞎掉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我刚从杨勉处得知母妃死亡真相,你为了栽赃我,竟然误打误撞帮我报了仇。可是知道这一切,我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感,只有物是人非的失落。曾经的我又何尝不是活在仇恨的执念中?”

  她微微吃惊。二十年前庄妃是浦王一家毒害,她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浦王临终前瞎编的那套借口,误打误撞让皇上对杨启志的出身起了疑心,如此一来,即使不立杨启光为太子,也不会轻易立杨启志为太子。

  他不知她在想什么,又劝道:“柳如莲,你不必原谅那些伤害你的人,但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充满执念的‘妖’。”

  莲儿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心道:你能放下仇恨,但你哪里了解我的痛苦?你只不过是母妃被人暗害,只不过是从小没有母亲,受人冷眼,只不过是身有残疾,四处碰壁,只不过是受到父皇区别对待,只不过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封了个亲王结果还被我陷害剥夺了王爵……哪里懂得被人翻白眼的痛苦?!

  你只不过是死了个妈,瞎了只眼,没了个爵位,我可是被人翻了无数个白眼啊!这种深仇大恨,岂是你轻飘飘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莲儿不语,也低头喝酒,眸子里却藏着冷冽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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