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后亲征
“大将军,粮草不足了。”王经踱步到了柳勐的身侧,与他一起站在城楼之上,远眺西北方向的漫天黄沙,“我们的大军也不能再往后退了,后面就是荼苴。”
“十日前不是刚送了一批?”
“那些个贪官污吏伶不清,到如此地步仍将手伸向辎重,粳米掺杂沙粒,亏他们能想得出来。西北大军足有十万人,每日的消耗不断,最近几日逼的弟兄们都勒紧了裤腰带,就着碗底里十根指头都能数的出来的米粒粥喝西北风!”
“粮草自盛京经山西、陕西、甘肃三省,历大小关卡上百,积少成多,再多的粮草也经不住这般盘剥。到了弟兄们的手上,便成了这十不存三的境况。”
王经颓然长叹:“若是失去了荼苴城,大齐再无精良马匹以供对战柔然。”
西北的风干裂,吹在人的脸上能刮起一道红沟,哪怕是八尺大汉,也抵不住那日夜持续的疼痒,在城门楼上待的久了,柳勐时不时地用粗糙的手背摩挲着泛着干皮的脸颊。
“这个给你。”柳勐默然,与王经齐齐的站成横着的一排,沉默着听西北烈风在耳旁鬼哭狼嚎。兀的,王经随手一甩,将手中的盒子甩向柳勐在的地方。柳勐双眼仍望向前方,右手却是猛的一抬,将王经甩的东西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哟!身手真不错。”王经转过头来,促狭的调侃了柳勐一句,“我还当邺城的温柔气儿能熏软了大将军的铁躯,可惜,可惜。”王经嘴里说着可惜,却是一折纸扇,遮了鼻嘴,漏出笑弯了的眉眼,完全不像是他所说的那回事儿。
“休得胡闹。”柳勐沉了眉眼,但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眼底里藏着无奈,明显是在纵着。可该说还是得说,“太祖皇帝下旨,不许官员将领押妓,如有犯,斥罚为轻,重则入狱。”
王经正了正色,肃了眉眼:“我知道,那位想把你困在盛京呢。”要不是西北战事吃紧,柳勐这一回京,还不知道有没有返回西北的可能。
柳勐倒是不觉得怎样,只要能让他再返西北。于是没再回应王经,低头看向手里的盒子,初一眼,柳勐眼睛猛的瞪大,耳尖一瞬间就红了,茫然无措的把绘着裸露半边衣袖的仕女图盒子往王经手里塞。
“哎哎哎,别嫌弃啊。城里头的小摊上只有这么一盒润肤膏了,这么个玩意儿前些年在盛京也就值几文钱,到了这西北,翻了几十番,花了小爷一两银子呢。”王经啧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感叹句,“可真是无奸不商。”
“莫再胡言。”柳勐红着耳尖轻声呵斥了王经一下,“你也是商户出身的。”
“我知道。”王经摆正了脸色,“京城是怎么想的?竟把你从去岁年末留到了今年年中,细数西北将官,能压住柔然的屈指可数。更遑论把你困在邺城无所事事,倒不如来这儿陪着我吃土。”
“邺城出了事,需要我坐镇。”柳勐也肃了神色,“去岁陕省官员的事儿闹得本不算太大,可正好赶上了京察,皇上大怒,下令彻查,裁撤了与地方有所授受的京官,使得京城一度人人自危。”
“该查办的查办,该治罪的治罪,闹得人心惶惶,直闹到了立夏。皇上去了行宫避暑,才把这事儿缓了缓,若非西北战事紧张,我也不好离京。”
良久,王经抬头望着被乌云笼罩着的苍穹叹息一声。
“属下见过大将军,见过王军师。”来者身披银甲,头戴红缨盔,面容周正刚毅。
“可有事?”柳勐转身问。
来者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个还在咕咕叫着的雪白鸽子,双手合握拢着往前递着回禀道:“京城里的消息,这是信鸽。”
柳勐夜间视力了得,拆下绑在信鸽细腿上的隐秘竹筒,放了信鸽,却没有立即拆开竹筒。
王经见状主动请辞,柳勐也回了主帐,凑着烛光纸条上的墨字隐隐绰绰显出:皇后亲征,粮草随行。
三日前太极殿
言官上谏参奏前线败战,首当其中就是大将军柳勐,参他不与柔然对打、二心误国。可没料到高恭听到此话勃然大怒,在太极殿里摔了砚台,斥声反问:“朕得尔,以为何?”
留下此句呵斥,高恭怒而甩袖离去。
高恭不是善战的明庆帝,也不是勇武的瑞昭文太子。若不是明庆帝只有两位嫡子,而嫡长子,也就是瑞昭文太子英年早逝,明庆帝不会把大齐匆匆忙忙交给一个从未听政、学过帝王学术的王爷。
高恭发怒怒的不是言官参柳勐,而是触及战事,触及了高恭那根脆弱的神经。
皇帝需要文武双全,太子也是,唯独王爷皇子不需要。
高恭是王爷,哪怕做了半年的太子,三年的皇帝,披上了那层皮,他依旧不是嫡长子,哪怕他再怎么努力,在朝臣眼里,他始终抵不过那个郎艳独绝、文武俱全的瑞昭文太子,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早朝伊始,言官上前一步,滔滔不绝的发表了在他看来柳将军在前线犯的罪错。口若悬河,词不复言,一盏茶的功夫都未能停歇,直说的在场诸位有一个算一个的两眼直冒蚊香圈。
“柳爱卿被先帝称为国之重臣、大行之时将国之重事再三托付之人,岂容尔等搬弄是非、张口污蔑。”武官看不下去,沉声反驳。
丹墀之下站着的言官极为有骨气,不惧武官锋利的眼刀朗声直言:“臣非是不敬太宗皇帝,而是柔然兵临西宁与景泰城、攻城之战迫在眉睫。我大齐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柔然武器迟钝、亦无粮草。面此情景,柳将军闭城门而不出,畏战不前,任由鼠辈叫嚣,实在荒唐!”
武官气的咬牙,却也无法据理反驳,柔然兵临城下为真,柳将军闭城门而不出也为真,除了韬光养晦,又怎么去解释。
武官说不通,却是气的心痒痒。柳勐不在,武官以英国公为首,文官以丞相李贽安为首,文武皆持朝笏,目瞪对方,恨不得生啖其肉。
以至于高恭发飙,怒摔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