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以为贾国舅的妻子,必定和他一样,是个胸无点墨,蛮不讲理的愚鲁之人。可是眼前这位夫人,却是举止端庄,贞静娴雅,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傅九欠身道:“杜夫人,贾国舅遭遇不测,还请节哀。我们因查案之故,不得不来打扰于您。”
杜夫人虽有悲戚之色,但也还算平静克制,她柔声道:“大人说的哪里话,一切以抓住凶手为重,有劳大人了。”
弄清了傅九的疑问,杜夫人不觉哑然:“国舅爷的性子,大人还不知道吗?他的仇人和他的相好一样多。”
杜夫人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怨恨之情,看来对于国舅爷的花天酒地,她早就能淡然处之了。
其实这问题一问出口,傅九就有些后悔了,他尴尬的笑笑:“有些小抵牾也是难免,是否有些深仇大恨之人。”
杜夫人冷笑道:“何谓深仇大恨?夺人妻女,占人田产,算不算深仇大恨呢?”
傅九被说得哑口无言,杜夫人见傅九面露尴尬之色,也觉自己说话有些不妥,换了柔和些的口气道:“去年国舅爷和一个叫……好像叫侯三的赌钱,玩得很大,欠了侯三不少钱。那个侯三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皮,国舅爷为此还出去躲了一阵子。”
杜夫人想了想又道:“再就是年初和史侯爷的公子因为南郊的一块地有些争执,史公子脾气暴躁,国舅爷那次也吃了不小的亏,不过地还是被他给弄到手了。”
傅九又问道:“国舅爷在外面可有些争风吃醋的事?”
杜夫人淡然道:“这你只好去问外面那些女人,他的这些事我是不过问的。”
傅九和玄玉告辞出来,殷綦正和几个丫鬟聊得火热,送他们出门时,那些丫鬟还有些恋恋不舍。
傅九又找来管家和跟随国舅爷的小厮,所说大致与杜夫人说辞相似,又说了十几个与国舅有瓜葛的女人,听得傅九频频皱眉。
这些女子的名单列了满满两张纸,傅九将名单分发给手下,命他们前去盘问,自己挑了两个住在附近的,顺路过去看看。
第一个是一个叫嫣红的烟花女子,傅九才问了几句,她的一双玉臂就缠上傅九的脖子,就算傅九大声呵斥,她也还是笑嘻嘻的出言调戏。弄得傅九无可奈何,玄玉在一旁嗤嗤偷笑。
第二个女子叫做岫玉,他们按着地址找来,却见高门大院,看起来并不是一般的人家。
傅九拍了半晌门,方有个老婆子来应门,她警惕的将门开了一条缝道:“老爷不在家,你们又是改天再来吧。”
傅九道:“我们不是来找老爷,是来找岫玉。”
婆子道:“什么岫玉?”
“这里可有一个叫岫玉的姑娘?”
“没有,你们找错门了!”那婆子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任傅九再怎么叫门也不再回应。
傅九还要去查一查侯三和史大公子那边,玄玉便让他先去忙,不用照看自己,她和殷綦一起再去四海藏宝阁看看。
“咦?”快到四海藏宝阁时,殷綦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玄玉问。
“铺子门前怎么站了个女人?”
玄玉刚要问是什么女人,就听身后有人喊:“裴姑娘,殷兄弟。”
殷綦显然对这个称呼极其不受用,他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一眼,杜大宝正笑嘻嘻的朝他们跑过来。
“裴姑娘,殷兄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傅大哥为了贾国舅的案子烦恼,我也想替他分一下忧,所以过来看看。”
“诶?殷兄弟,你脸色怎么不大好,是不是我打扰你们说话了?”
“没什么,我刚才在和殷管家说那个铺子前站着个女人……”玄玉道。
“女人?”杜大宝朝古董铺门前看了看,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正站在门前,看到穿着官府的大宝正在看他,神情有些慌乱,急匆匆走了。
“那不是个男人嘛。”大宝笑道。
玄玉觉得奇怪,殷綦总不至于大白天的,连男女也分不清楚。
殷綦不屑道:“你看是个男人,我看是个女人,因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
“在凶案现场附近徘徊,还男扮女装,必定有什么古怪。”玄玉道。
大宝和殷綦对视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那女子脚程不快,很快在一条巷子里被大宝堵了个正着。
“你,你们要干什么!”那女子虽然扮做男人,但举止声音一望而知是个女子,此刻她低着头,身子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玄玉柔声道:“姑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那女子见自己身份被人识破,反倒放松了些,低声道:“你们想问什么?”
玄玉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刚刚出了命案的四海藏宝阁?”
女子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有一尊青铜龙纹方鼎放在铺里寄卖,现在出了命案,我怕方鼎丢失,所以想去拿回来。”
玄玉隐约记得多宝格上确实有一尊青铜方鼎,看起来这个女人并没有说谎,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们回头查查账本,若果然是你的,必定完好无损的给你送回去。”
女子咬了咬下唇,朱唇轻启,说了一个名字:“岫玉,李岫玉。”
玄玉吃了一惊,真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殷綦善解人意的道。
可岫玉并不愿去,她托辞身体不适想要离开,可却被殷綦挡住去路。殷綦脸上虽然笑着,可是行动却不容置疑,一路裹挟着岫玉到了古董铺对面的茶楼。
“你和贾国舅很相熟吗?”玄玉问。
“不,我不认识他。”岫玉摇头。
殷綦讽刺道:“不认识就能把价值不菲的青铜方鼎交给他寄卖,你还真是容易相信人啊。”
岫玉眼神闪烁,又改口道:“我原本不认识他,只是我的朋友恰好认识贾国舅,知道他要开古董铺,就劝我拿去寄卖。”
玄玉道:“原来如此。你刚才没进去吧,贾国舅死得太惨了,脖子被人割断了,满屋子都是血。可怜他死也不能得个全尸,还得被仵作开膛破肚。”
“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