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拉过那个孩子,温柔的道:“你怎么知道姐姐做噩梦呀?”
小男孩道:“姐姐刚回家时和我一起住,她晚上老是做噩梦。”
“姐姐梦里说了些什么呀?”
“她喊娘,娘!”小男孩一脸天真的问,“姐姐好几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去找她娘了?”
玄玉摸摸小男孩的小脸蛋,问他:“别人都说姐姐疯疯癫癫的,你不怕她吗?”
小男孩摇摇头:“不怕,姐姐很好,给我唱歌,还给我画画。”
玄玉把小男孩抱在膝头,说道:“也许姐姐真的去找她的娘亲了吧。”
“对了,姐姐的病好了吗?”小男孩问。
玄玉有些吃惊道:“姐姐病了吗?”
小男孩点点头:“嗯,她总说肚子不舒服,吃不下饭,还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她不让我告诉爹和娘。”小男孩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压在小嘴上。
玄玉心中一惊,对殷綦小声道:“蕙兰恐怕是怀孕了。”
玄玉找了个稳婆来再次检查了蕙兰的尸体。
“果然,蕙兰怀孕了,至少已经一个月了。”玄玉道,“蕙兰搬到张馄饨家只有二十来天,一个月前,是在她三叔那里。”
殷綦看着玄玉:“你的意思是……”
“杀人动机!”玄玉道,“三叔轻薄了蕙兰,他知道蕙兰怀孕了,怕丑事被人发觉,所以下了杀手。”
尽管蕙兰的三叔一再辩称自己没有毒死蕙兰,还是被六扇门的捕快抓进了大牢。
不光他的妻子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就连张馄饨也不相信弟弟会轻薄蕙兰。
张馄饨来找玄玉,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蕙兰的尸体领回家安葬,玄玉答应替他打听打听。
这天玄玉从六扇门出来,便直奔了张馄饨家,张馄饨正好刚刚收摊回家。
“裴小姐,快进来坐吧。”张馄饨打着招呼。
玄玉进屋坐下,对张馄饨道:“我才去了六扇门,他们说你三弟还未招供,恐其后有变,本该将蕙兰的尸体再留几日。可是天气炎热,怕尸身腐坏,所以准你领回。明日你去办个手续,就能去义庄领回来了。”
张馄饨作揖道:“真是太谢谢您了,为了蕙兰的事,让您操了这么多心。”
玄玉笑道:“应该的,我和蕙兰一见如故,可惜没有缘分再多交往,如今能为她尽一份心也好。”
“哎呦!我不是叫你把这些吓人的东西扔掉,你怎么还拿着!”外面传来张馄饨媳妇的呵斥声。
张馄饨的小儿子手里攥着几张纸跑进来,躲到了玄玉身后,探出小脑袋道:“就不扔,这是姐姐给我的!”
张馄饨把他媳妇拦出去了,玄玉抱着小男孩逗他道:“什么好东西呀,能不能送给我?”
小男孩认真的想了想:“可以借你看看,但是不能拿走。”
玄玉笑道:“姐姐看不见,你给我讲讲好不好。”
小男孩很认真的给玄玉讲道:“这里是个小娃娃,他在跑,后面有个丑八怪在追,手里拿着刀子。”
玄玉眉头微蹙,蕙兰怎么会画这些吓人的画给一个小孩子看呢。
“画的真有趣,还有吗?”玄玉问。
小男孩拉着玄玉的手道:“还有呢,走,我带你去!”
小男孩拉着玄玉来到蕙兰住的柴房,他扒开稻草,指着木板墙道:“看,这里还有好多!”
玄玉给了小男孩一包糖,让他自己去玩,自己和殷綦研究墙上的画。
柴房低矮潮湿,不一会殷綦就抱怨道:“哎呀,这里又低矮又黑,太不方便了,我把话弄回去咱们慢慢看吧。”
直到午夜,玄玉才看到殷綦所谓的“带回来”,是把张馄饨家柴房的正面墙拆了下来。看着竖在那里的半扇墙,玄玉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殷綦用了什么手段让张馄饨同意的。
木墙上,用黑色的炭或是尖锐的瓦片刻画出各种图案,玄玉一幅幅看过去。
第一幅是一个小女孩在跑,后面有个大人在追,大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第二幅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更小的男孩,四个人都笑的很开心。
第三幅是一个女人躺在地上,两个男人手里拿着刀子刺向她,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在大哭。
第四幅只有一个小女孩,她一个人在哭泣,头上悬着一弯月亮。
这些画不是一次画完的,玄玉仿佛看见蕙兰在昏暗的柴房里,用捡到的木炭和碎瓦片,专心致志的在墙上刻画着。
“这就是蕙兰想要告诉我们的。”玄玉指着画上的小女孩道,“这个就是蕙兰,那个女人是她的娘亲,那个小男孩应该就是她的弟弟。”
殷綦指着第三幅画道:“这么说,蕙兰的娘已经死了?”
“是的,而且蕙兰还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娘被杀的。”玄玉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蕙兰一见如故了,因为她们都背负着亲眼看到母亲被人杀害的伤痛。
玄玉指着木板上的画道:“看来事情是这样的,他们曾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可是在十年前的那天,母亲被人杀害了,蕙兰和弟弟亲眼目睹了一切;蕙兰一个人跑出来了;她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独自哭泣。”
“这里还有一幅画。”殷綦擦去模板上的黑灰,另一幅画显现了出来。
画上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站在一起,中间有一条河,一个男人和一个小男孩站在另一边,四个人都在笑。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殷綦不解的道。
玄玉盯着那画看了一阵子道:“是天人永隔,蕙兰终于和她娘在一起了,而父亲和弟弟还在人间。”
殷綦看着这几幅画道:“所以蕙兰一直知道自己会死,会与母亲在黄泉相见?这几幅画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只是蕙兰的臆想。”
“我想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玄玉看着满墙的痕迹道,“这些画她画了不止一遍,这些应该是深深刻在她脑海中的画面,是无时无刻都在梦魇中折磨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