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摇摇晃晃，那小老头竟悠闲的哼起歌来：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
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思娇娥美貌妻；
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
良田置的多广阔，恐无官职被人欺……”
押送的捕快摇头道：“怪不得圣祖爷（焱帝谥号）要禁了巫蛊，这些人都是疯子。”
日正当午，傅九下令暂时歇息，埋锅造饭。
“七品县官还嫌小，又想朝中挂紫衣；
一品当朝为宰相，还想山河夺帝基；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长生不老期。”
小老头正唱着，一眼看见小雪正扶玄玉下了车，也往路边歇息。
“喂——小姑娘——”临近邺都，小老头越发不安分起来，一有机会就想引起玄玉的注意。
“喊什么喊，老实些！”傅九用马鞭敲了敲囚车。
小老头谄媚的向傅九笑着：“大人，我不是坏人，我是想帮那个小姑娘。”
玄玉恰好路过，轻笑道：“你自己泥菩萨过江，拿什么帮我？”
小老头神秘兮兮的道：“你身上血光闪现，想必你定是身负血海深仇吧？”
玄玉神色一凛，却没有说话。
小老头摇头晃脑的继续道：“你身上的血光闪烁不定，如果不破解的话，还会有人继续丧命的。”
“你少用这套江湖术士的谎话来骗人，好好想想到了邺都怎么办吧。”傅九无情的打断他的话，带着玄玉走开了。
这天，他们总算可以在驿站歇息，接连露宿了好几日，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夜半三更，周车劳顿的人们都睡得十分香甜，就连疯女人和小老头也在得到了两捆稻草之后，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守夜的捕快巡视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异常，他也靠着廊柱打起瞌睡来。
忽然，驿站里养的黑狗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警觉地压低身子，露出锋利的牙齿。
一个漆黑的身影落在了它的眼前，可它还没来得及向主人发出警告的犬吠，那个黑影手中寒光一闪，黑狗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它临终的呜咽还是惊醒了打盹的捕快：“谁！”
黑衣人用冰冷的眼睛看向他，手臂一甩，黑色的长刀旋转着飞出。唰！一股鲜血从捕快的颈部喷涌而出。
捕快的身体顺着廊柱倒了下去，圆瞪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
小老头白天的话让玄玉始终无法心安，她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去，想去找小老头问个明白。
小老头这会儿抱着他的稻草，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黑衣人正在向他慢慢逼近。
月亮躲进了乌云后面，玄玉看不清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哎呦！王大哥，你怎么……”玄玉的话才说了一半便猛然顿住，她看到了捕快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玄玉好像摸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她抬起手，那分明是血！
“啊——”玄玉惊叫起来。
黑衣人扭头看到玄玉，嘴角露出一抹狞笑。玄玉手脚并用的，拼命向后退着，黑衣人伸出手，眼看就要抓到玄玉的脚踝。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黑衣人感到手腕一阵剧痛，仿佛听到了骨头裂开的声音，他疼得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殷綦长身而立，隔开黑衣人与玄玉，他左手在前戒备，右手将玄玉护在身后。
黑衣人狠狠瞪着殷綦，眼中寒光闪现，脸因疼痛而更加扭曲。他恶狠狠的举起玄金腰刀，朝殷綦扑过来。
殷綦眼皮都不眨一下，两把刀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不过持刀的并不是殷綦，而是被声音惊动而赶来的傅九。傅九早就对黑衣人恨之入骨，又看到自己的手下惨死，更加怒从心头起，提刀和黑衣人斗在一起。
其他的捕快听见打斗之声，也都纷纷拿着武器赶来，只是两人旗鼓相当，其他人无法近身，只好在一旁助阵。
黑衣人手臂受伤，渐渐落了下风，他眼见惊动的人越来越多，不敢恋战，虚晃一招，双足一点，似一只巨大蝙蝠腾空而起，遁入夜色之中。
傅九带人去追，可那黑衣人轻功十分了得，早就不见了踪影。
几个人将死去的王捕快的尸体抬了下去，傅九愤恨的捶打了下廊柱：“混蛋！被他跑了。”
“我看他像是要对那个小老头下手。”玄玉说漏了嘴。
“你看？”
“啊，是我在楼上看到的，告诉她的。”殷綦解围道。
傅九走向小老头的囚车：“你！认识那个黑衣人？”
“不，不认识啊。”小老头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傅九道。
小老头一脸委屈巴巴：“我哪知道呀？这你得问他去呀！”
疯女人也早就被吵醒了，她怨毒地盯着傅九：“死！死！你们都得死！”
“你知道些什么？”傅九转向疯女人。
疯女人却不再理他，桀桀怪笑着：“死，都得死，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的突然出现，让众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傅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你要…”玄玉惊叫起来，旋即又捂住嘴悄声道：“你要把那个小老头匿下来？”
“对！”傅九目光坚定，“朝廷严禁巫蛊，他回到邺都必死无疑。可是这个小老头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黑衣人也不会冒险杀他灭口。”
傅九命大家一路小心警惕，加强戒备，总算没再出什么乱子。抵达邺都之后，傅九找了个借口，将小老头腾挪出来。
小老头不宜再囚禁在天牢，如何安置他成了难题，还是玄玉提出将他暂时安置在裴府。
傅九命大宝看守小老头，顺便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可是这个小老头十分难缠，整日嬉皮笑脸，东拉西扯，软硬不吃。倘若逼问的紧了，就装疯卖傻，每日折磨得大宝精疲力尽。
这天夜里，小老头趁着大宝睡着了，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他在裴府的院子里这瞧瞧，那看看，四处闲逛着。院子在裴福多日的努力之下，已经不再是杂草丛生的模样，只是昔日热闹的兵部尚书府邸如今变得空空落落。
“听雪斋。”小老头辨认着门楣上贴的字。
这门窗如此精致，看起来是个小姐的绣房，进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捡几样金银首饰。
小老头喜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伸手就去推门。
啪！突然有个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