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就不再当仵作了?”阿良问。
周自铭道:“乐萱死后,我一心只想查出凶手。可是,我们查了很久,都查不到凶手是谁。我万念俱灰,曾想要一死了之,可是乐萱的仇还没报,我没有脸去见她。
我本想留在白鹤镇陪伴乐萱,可是乐萱在这里惨死,我待不下去。于是我就去了与白鹤镇毗邻的清苑县,每当我想她了,就回来看看她。”
玄玉道:“那今天……”
周自铭点点头:“没错,今天就是乐萱的忌日。一晃已经十四年了,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看她了。”
“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阿良含泪道,“还有你女儿的仇也一定会报的!”
玄玉也劝道:“是呀周爷爷,您不要多想了,只管好好将养身体,乐萱的案子交给我们来办,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小雪送来刚煎好的汤药,周自铭喝了又沉沉睡去。
看着爷爷脸上的皱纹,阿良一阵心疼,他没有想到爷爷自己竟然有着这么令人心疼的遭遇,却给了他世界上所有的温暖。
阿良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对玄玉道:“小姐,你一定要帮我爷爷找到凶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玄玉含笑道:“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好好照顾你爷爷。”
小雪留在客栈帮阿良照顾爷爷,殷綦陪着玄玉来到白鹤县衙。
白鹤镇山明水秀,民风淳朴善良,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难怪乔安和乐萱将这里视作世外桃源。
衙门的文书对这起案子印象深刻,他钻进库房,翻箱倒柜的找出落满灰尘的卷宗。
文书拍了拍案卷上的尘土,将它递给殷綦,说道:“这案子发生时,我还没进县衙,在书院里念书呢。但是我们这里极少发生命案,乔安又非常有才华,还到我们私塾里讲过学,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唉,可怜一代才子,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直到现在,乔安的头颅都还没有找到。”文书摇头叹气,十分惋惜的道。
文书将两人让到偏厅,和他们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告退了。
殷綦将卷宗的内容念给玄玉听,整个案子看起来十分怪异。
殷綦先翻开了仵作的验状,落款是周自铭,玄玉不愿去想象亲自勘验自己亲人的尸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验状中载明,被发现时,两人已经死去超过一天。
乔安死于胸前的刀伤,那一刀直刺心脏,乔安当场毙命。死后又被人用厨房里的菜刀割去头颅,创口极其凌乱,凶手切割的手法十分生疏。
周乐萱死状十分惨烈,她死于失血过多,胸腹部中了七八刀,肝脾皆破。她倒地后,凶手用锦被将她盖住,隔着锦被又在她背后刺了三十余刀泄愤。
玄玉道:“奇怪,我本以为是乔安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才引来杀身之祸,可是现在看起来凶手对周乐萱恨意更深。乐萱一个女子,又身怀有孕,足不出户,哪里来的仇家呢?难道真是因为周爷爷的缘故?”
殷綦继续看下去,下面是捕快查案的记录,记录上所说案发现场也处处透着诡异。
其一是一进现场,首先闻到的不是血腥之气,而是浓烈的香气。
其二是在屋中的地上,有一对燃烧殆尽的红烛。
其三是供奉的观音像被从神龛移到了卧室桌上,佛像底部还沾染了血迹。
如此惨烈诡异的场面,难怪周自铭当时会会深受冲击。
玄玉问道:“卷宗中可记录有嫌犯吗?”
殷綦翻了翻卷宗道:“有倒是有,不过看起来不太靠谱。”
卷宗里记录三个人有嫌疑,第一个是闵记桂花油的老板,因为捕快辨认出现场浓烈的香气是桂花油的气味,而本地最大的桂花油铺子便是闵记。
第二个是本地书院的一名童生,有人说看到他与乔安起过争执,并且经常背后诽谤乔安。
第三个是乔安夫妇的邻居,据说此人行为不端,一直觊觎周乐萱的美貌。
但是这三个人案发当时都有人证,证明他们不在现场。
仇杀这条路走不通,当时恰好有一伙江洋大盗在附近活动,而乔安夫妻家中确实丢失了一些财物,县衙便将案件归为劫财,但那伙强盗却也一直未能归案。
“不对,这案子绝对不是劫财。”玄玉道,“凶手将人头割走,又刺了40余刀泄愤,这显然是有深仇大恨。”
“凶手带了匕首前去,显然是蓄意杀人,但割头应该是一时兴起。他带的匕首并不趁手,所以才会临时去厨房拿了菜刀来用。”玄玉蛾眉深蹙,“可是为什么要割头呢?难道头颅会泄露凶手的身份?”
这时文书敲门进来,笑着问道:“两位大人看了一天卷宗累了吧,小人已经命人备下晚饭,不如用了饭再看。”
玄玉惊道:“已经这么晚了吗?饭我们就不吃了,打扰了你这么久,我们这就告辞了。”
文书再三挽留,玄玉还是推辞了。
回到客栈,周自铭已经醒了,阿良正在喂他喝粥。
周自铭道:“我还没有老得动不得,自己能吃。”
阿良不依道:“不行,大夫说不许您劳累,您就乖乖听话吧!”
周自铭被他逗得笑了,乖乖的张开嘴让阿良喂他。
见周自铭精神好了许多,玄玉也放下心来,她暂且不提案子,几个人用完了晚饭,便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用了早饭,玄玉和殷綦先来到了闵记桂花油。
闵老板对那个案子也记忆犹新,尤其是他还被当做嫌犯被带到县衙盘问了好几次。
闵老板说这白鹤镇卖的桂花油,他家就占了七成。但是因为桂花油就被认为有嫌疑实在是冤枉,那晚妻子和爹娘都可以作证,他没有离开家半步。
“周乐萱可曾来你铺中买过桂花油吗?”玄玉问道。
闵老板道:“实在是太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做生意这么多年,只要来我铺里买过东西,我至少也能混个脸熟,但我对这个女子毫无印象,我想她应该是没有来过的。”
玄玉微笑颔首:“多谢掌柜,我也买一瓶桂花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