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冷冷的看着玄玉，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憨厚和纯真。

　　突然，小毛戏谑的笑道：“怎么样？那些傻瓜知道自己吃的是人肉时是什么表情？真可惜呀，没能留下来看这场好戏。”

　　“你觉得很好笑吗？”玄玉对小毛的冷血感到愤怒。

　　“不好笑吗？”小毛反问道，“当年他们吃我父亲的人血馒头时，笑得可是很开心呢。”

　　小毛告诉玄玉，他名叫毛子墨，刚才山上的荒坟是他的父亲毛季同的坟。

　　“你们能把他带来，说明你们已经去过那个纸坊了。”小毛看了一眼背朝他老老实实躺着的疯子，“那个纸坊就是我父亲留下的。”

　　“你父亲也是开纸坊的？”玄玉问道。

　　小毛道：“没错，二十多年前，我爹建了那座小小的造纸坊，他每天在里面潜心研究，终于研制出了更白、更结实、更托墨的雪浪纸。

　　他拿着自己造的雪浪纸，去邺都最大的宣墨阁去卖，被掌柜的一眼看中，立刻向他下了订单。很快，我们家造的雪浪纸就成了皇宫贵胄们专用的宣纸。

　　来找我爹买纸的人络绎不绝，我家的小作坊根本满足不了京城客商的需求，于是我爹借了一笔钱在邑文乡开了一件更大的造纸坊。

　　二十年前，说起季同造纸坊，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季同造纸坊很快成了村里最大的纸坊，工人近百名，半个村子都靠着我家的纸坊吃饭。”

　　或许是想起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小毛的脸上也现出温暖的表情，但很快，他的表情又阴郁下来。

　　“可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竟然在背后合起伙来算计我们家。”小毛恶狠狠的瞪着气若游丝的掌柜道，“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叫王贵，原本是我们季同纸坊的槽头。同村的恒和纸坊东家冯觊才，嫉妒我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就买通了王贵，要来偷取我家的秘方。

　　这方子本来是保密的，但我父亲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他只是一个匠人，却不是好的生意人。

　　这个王贵伙同其他几道工序上的工人，竟然真的把秘方拼凑了出来。他们偷偷的在冯觊才的纸坊里试制成功了雪浪纸，可我父亲还一切都蒙在鼓里。

　　王贵几个人串通好，带上纸坊里二十多个骨干一起，突然跳槽到了冯觊才的恒和纸坊。”

　　小毛苦笑道：“其实即便这样，我家也不至于一蹶不振，但是这些人的心肠是如此歹毒。他们偷走秘方还不满足，还要将我父亲赶尽杀绝。

　　冯觊才串通官府，反而诬告我父亲偷了他的秘方，那贪官收了冯觊才的好处，不管三七二十便将我父亲收监，而那些在我家纸坊做工的村民们，都收了好处，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一番毒打之后还要拉着他游街示众，我父亲想不通这人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事情，他一时钻了牛角尖，竟然在纸坊里上了吊。

　　我娘受不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之前的债主们一拥而上，把我家的家产瓜分得干干净净，那一年我还不到八岁。

　　我娘带着我沦落到沿街乞讨，那些曾经吃我家喝我家的村民们，半点不念及旧情，反而嘲笑驱赶我们母子，因为我们母子存在一天，就一天在提醒着他们做过的亏心事。”

　　疯婆子怜爱的抚摸着小毛的脸，小毛也温柔的看着她。

　　“我娘只好带我离开了村子去别的地方居住，但是她的疯病好一阵歹一阵，很快就没人敢雇她做事了，我娘只好又开始乞讨。

　　后来我娘就送我去了村里的屠户那里做学徒，好歹也能有口饭吃。”

　　“可是，你咽不下这口气。”玄玉道。

　　“我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小毛的眼神变得狠厉，“我家这副惨况，全都是拜邑文乡那些冷漠的村民所赐，我要一点一点的都还给他们。

　　所以我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在我开始计划之前，已经把我娘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只是我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但是我的计划已经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了，我只能假装没发现她，继续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是什么？”玄玉问道。

　　小毛道：“我利用去卖腊肉的机会，接进那些纸坊的工人，其实我早就偷偷回去过很多次，但是二十年过去，根本没人能认出我。

　　那些工人，都是我早就筛选出来的，二十年前出卖过我爹的人，或者是他们的后人。我把他们骗到我家，打晕后再趁晚上把他们运到我爹以前的旧纸坊里。

　　在那里，他们每一个人都痛哭流涕的忏悔自己的不忠，跪着恳求我不要杀他们。可惜已经太晚了，我的家永远都回不来了，我要让他们也常常这种滋味。”

　　玄玉问道：“那你杀了人，把尸体怎么处置了？”

　　小毛突然笑起来，那笑声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我把好部位的肉都割下来做成了腊肉，剩下的边角料统统丢到山里喂野狗了。

　　那些做好的腊肉，就是我每次去邑文乡卖的那些，又便宜又美味，那些贪便宜的村民买的不亦乐乎，哈哈哈哈，不知道他们吃的开不开心。”

　　虽然玄玉很同情小毛一家的遭遇，但小毛如此变态的报复她还是无法接受，她一想到那油亮润泽的腊肉是人肉制成的，胃内便是一阵翻涌。

　　玄玉指着那个在纸坊中被发现的疯子问小毛道：“那他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杀他。”

　　小毛不屑的道：“他是个傻子，我明明没有叫他来，他却偏偏要跟着一起来应征。他不是邑文乡的人，我不想杀他，但是我又不能放了他，那样会妨碍我的计划。没办法，我只好把他关在纸坊里，算他倒霉吧。”

　　这时，一直躺在车厢里的王掌柜发出了一阵呻吟之声，他缓缓睁开眼睛道：“我这是在哪里呀，我已经死了吗？”

　　玄玉道：“你没死，我们把你救下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回去了。”

　　王掌柜点点头，突然，他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小毛，他惊恐的大叫起来：“他，就是他要杀我！他和他爹都是疯子，快把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