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殷綦问道。
玄玉把手里的那叠纸递给他道:“那具无名尸的验状呀,你以为这两天我就在家闲着吗?”
殷綦接过验状翻看起来,他看到验状上写着死者左小腿腿骨上有断裂的痕迹,断处已经重新长好,应为一处陈年旧伤,但愈合时腿骨略微有些歪,因此死者生前应有轻微跛足。
“这个人恐怕不是老高。”殷綦皱着眉头道。
“怎么?”玄玉问道,“你已经问过老高的身体特征了,和这上面不符吗?”
殷綦道:“老高的身体特征我倒是没问,不过这上面所记载的,倒与另外一个人十分相似。”
“是谁?”玄玉问道。
殷綦道:“章建。”
“章建?”玄玉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殷綦道:“章建的母亲曾经说过,章建小时候好勇斗狠,跟村子里的人打架被人打断了腿,在家躺了小半年。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才离乡背井到邺都来找营生。他被人打断的正好就是左腿。”
这倒是也能解释那个绣球鼎为何会在尸体身上,很可能是德昭为了答谢章建帮他逃出宫而给他的谢礼。只是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他们辛苦寻找的人,竟然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的枯井之中。
但事实摆在眼前,这具尸体是章建的可能性更大,可又是谁杀了章建呢?会是德昭干的吗?
玄玉觉得有些头疼,事情好像陷入了一个轮回。
好在他们的运气还不算太差,两天后外出做生意的老高回来了,但是老高矢口否认自己认识德昭。
殷綦道:“放心吧,我们不是来追究你替他销赃的事儿的,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过后咱们谁也没见过谁。但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就不敢保证宫里追不追究了。”
老高没办法,只好说道:“好吧,我确实认识德昭,有一次我看见他跟人兜售古玩,我看出来他是个不知道行情的,所以就提出跟他合伙,我帮着介绍买家抽成,这样他也不吃亏,我也有得赚。”
“你最后一次见德昭是什么时候?”玄玉问。
老高答道:“已经两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呢?”殷綦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掐丝珐琅的书卷形墨床来,一边把玩一边说道,那墨床正是上次皇后宫中丢失的物件之一。
老高咽了一口唾沫讪笑道:“瞧我这脑子,是我记错了,大概十几天还见过他。”
“他来找你干什么?”玄玉问道。
老高抿紧嘴巴,忌惮的看了殷綦一眼,把脚一跺,在墙角的杂物堆里翻了半日,拎出一只灰扑扑的包袱来。
老高把包袱往桌上一放,说道:“他给了我这个,让我替他卖出去,他说这次让我抽一半的成。”
“他够信任的你的啊,不怕你卷着东西跑了?”殷綦道。
老高道:“我看他这次是有难处,急着出手。我怀疑他那边出了事,所以我一直没敢让这些东西见光。”
玄玉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只玉如意,一个冰纹笔洗和一个錾金香盒,并没有那件最重要的翡翠扳指。
“我们在哪儿能找到德昭?”玄玉问。
老高苦着脸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玄玉冷笑道:“东西在你这,你卖了东西怎么通知他来拿钱?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总想着蒙混过去。”
老高叹了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们约好,如果东西出手了,我就在老柳树上挂个蓝布条,他会来找我。”
玄玉道:“那好,你这就去把蓝布条挂上,我们在你家等着他。”
老高无奈,在殷綦的监督下,将一条蓝布挂在了大柳树上。可是他们等了一天一夜,德昭依旧没有上门。
“喂,你不会又在耍花招吧?”殷綦对老高道。
老高赌咒发誓的道:“我什么都跟你们说了,连东西也给你们了。我跟那个德昭非亲非故,犯得着为了保他牺牲我自己吗?”
正等得心焦时,外面突然传来两声狗叫,老高让他们别说话,自己也汪汪的学了两声狗叫。
外面寂静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响起当当的敲门声。
老高向殷綦使了个眼色,殷綦会意,躲在了门后,玄玉回到里屋躲起来。
吱呀一声,老高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戴着毡帽的人,他细声细气的问道:“东西出手了?”
老高低声道:“进来再说。”
德昭很警惕的进了门,老高立刻将门关上,德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殷綦按在地上了。
德昭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他承认道:“没错,东西是我偷的。”
玄玉问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我不想在宫里了。”德昭道,“宫里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受够了整天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日子,我也想过挺直腰杆的日子。”
“你是怎么偷逃出宫的?”玄玉又问道。
德昭道:“我买通了送水的老章,那天我藏在御膳房外面,等他拉着空水车出来的时候,我就跳到木桶里,跟着水车一起溜出宫了。”
玄玉道:“章建帮了你,你为什么又在得手之后杀了他?”
德昭瞪大眼睛看着玄玉:“你说什么?章建死了?”
“没错,章建被人割断喉咙,塞在了一口枯井里,身上还带着一件宫里的熏炉。不是你干的又能是谁?”玄玉道。
德昭说道:“你误会了,那个熏炉是我为了答谢他的帮忙送给他的,我没有杀章建,反而是章建想要杀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说清楚。”玄玉道。
“能不能给我口水喝?”德昭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玄玉。
殷綦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德昭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抹了抹嘴道:“其实我能想到利用水车偷偷出宫的办法,还多亏了章建。
章建收了别人的钱,竟然想跑到宫里来杀我,可惜他没杀成我,反倒被我制伏了。
我没杀他,也没把他交给侍卫,反而还请他喝酒,我们来也算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