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里的枪,靠在椅背上,陆应山紧闭双眼,深深地舒了口气。
寂静无声的屋内,此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有力、重着,一下下震动着胸膛。
就在这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猛地一惊,随之,陆应山的手不由地一颤。
“谁啊?”“回大帅,属下孔安。”
听到是孔安的声音,陆应山暗暗沉了口气。
随后,他收起了桌上的手枪。
“什么事?”“回大帅,廖司令已入军部,即刻想要见您。”
“什么?廖司令?”陆应山顿时一愣。“是。是廖司令。”孔安应到。
“廖怀忠?他来干什么?”“廖司令只说要见您,属下再问什么,他便不肯答了。”
站起身,陆应山微微皱了皱眉。
“他身边带了多少人?”“没多少,也就几十人。”孔安答到。
“知道了。让他在前厅候着,我这就过去。”“是。”
孔安刚要转身离开,这时,陆应山再说到:“你这就去一趟府里,告诉大太太,我可能要晚些回去;再者……让她看好家里的人,绝不能出什么差错。”“是。”……
回音阁内,就在李紫墨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之际,曾妈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
“怎么?是不是大太太已然出了同齐堂了?”李紫墨立刻上前问到。“不是不是。四太太,是孔副官来了,他想要见您。”
“孔……孔安?”
这一刻,曾妈带来的消息完全出乎李紫墨的意料。
“快。快请他进来。”“是。”……
入得内室,四目相对的一刻,原本想稳稳坐在桌案旁的李紫墨慢慢站起身。
缓缓走过去,就在相距三四步之处,孔安停了下来。
“属下见过四太太。”“多日不见,你似乎清瘦了不少。”望着孔安,李紫墨轻声应到。
“四太太虽有着身孕,却也略见清减。”“日日心中难宁,纵是肥甘厚味,同样会落得形减影消。”
日日难宁、形减影消,短短八个字,轻灵如烟云般出自李紫墨的口中,却沉重如金石一般落在了孔安的心上。
“四太太身怀六甲,且独得大帅爱重,如此,还有什么不合乎心意呢?”稍顿了顿,孔安故意问到。“孔副官应该能明白,其实,紫墨与九香一样,困于这帅府之中,不曾有一日的顺心如意。”
有意移开目光,孔安沉了口气。
“眼见再难为三太太施以援手,如今,四太太又想去救肖姨太了。”
“孔安,你已经见过了红穗,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是不是?”李紫墨紧跟着说到。“知道又如何?犯险之事,我帮不了四太太。”
抬头望向孔安的一双眼睛,恍然间,曾经的一幕幕不禁涌上李紫墨的心头:
“你这衣领上的扣子松了,若不紧一紧,怕是再有一两日,就该掉下来了。”“回去……回去我自己缝一缝就是了。”
“你在军部要面对陆应山,在帅府要应付大太太,可回去之后呢,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早就习惯了。再者说,乱世之下,孑然一身反倒没有牵累。”
“为着肖紫珊,我相求于你,这算是牵累吗?”“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决心做什么,纵是犯险而为也在所不惜。”
“孔安,说心里话,一方面,我真的很想求得你的帮助,可另一方面,我又真的害怕自己的任性而为会牵连你身陷险境。”“我不怕。紫墨,我答应你,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成全他们母子重聚。”……
思绪停断,忽觉身子支持不住,李紫墨向后退了两步,顺势用手撑在了桌案边。
见状,孔安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紫墨,你没事吧。”
一瞬间,像从前一样,孔安唤出了李紫墨的闺名。
可“紫墨”二字才脱出口,很快,他又极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孔安,你还记不记得?从前你答应过我,你说你愿意帮我,帮我成全肖姨太和楚江母子重聚。”李紫墨说到。“是。我是答应过你。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孔安低声回应到。
“有什么不一样?”李紫墨追问到。“你要帮三太太逃出去,我却把她抓了回来,你对我有怨、有恨,难道不是吗?”
“同为女人,我真的是心疼九香。我的确是怨过你,可……”“我不顾安危、全心全意要保护的人,非但不能理解我的苦处,反而对我生疑生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苦苦惦念、处处牵挂呢?”
“可你还是惦念、还是牵挂啊。否则,你不会一入府就去找红穗,更不会得知消息后,立刻就到回音阁来见我。”
此时,李紫墨的这句话犹如一把柔韧的钢叉,瞬间便穿透了孔安的心。
对一个男人而言,这样的女人是最令人难以抵挡的;更何况,她还拥有着让自己一生一世都无法忘怀的容颜。
“你知道我的心意。”孔安神情凝重地说到。“你同样也了解我的心意。”李紫墨应到。
“你还怨恨我吗?”“如果真的怨恨,我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了。”
“紫墨,我……”“孔安,你还愿意保护我、帮助我吗?”近前一步,李紫墨问到。
“紫墨,为了一个肖紫珊,值得吗?”“楚江是个苦命的孩子,就算是为了他吧。”
“好。我帮你。”“真的?你真的肯帮我?”
伴随着嘴角的笑容,李紫墨渐渐红了眼眶。
“你不能去冒险。我来想办法,想办法拦住大太太。”……
傍晚之时,一身紫红衣裙的大太太跨出了同齐堂。
随在身后,青蓝为其平了平右肩上的一丝丝褶皱。
“方才,天还是阴沉沉的,这会儿,黑云倒是散去了不少。”大太太说到。“是啊。依青蓝看,这可是好兆头呢。”
“除了该除的人,帅府的天就会更晴了。”“太太亲自送她上路,这可是肖姨太修来的福气呢。”
“姐妹一场,我自然要去送送她。她没有疯,我说的话,她一定能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