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梅与许老往日无仇、近日无冤,既曾仁心之术施于病痛,而今,却为何要暗中用计,欲陷紫梅于至深至险之地呢?”
李紫墨此言一出,随即,许神医握住手杖,将其悄悄地向后撤了撤。
如此细微举动,李紫墨即刻入眼入心,不禁暗暗沉了口气。
不过一瞬间,一言一听,一动一明,彼此间已是洞若光火,再无须任何早已谋定的暗示。
此刻,李紫墨与许神医就如同戏台上的角色,只需稳稳站定,便能将接下来的一整出戏唱得至情至性、出神入化。
“紫梅姑娘,老夫……”“因草药各有炮制之法,为保功效日久,此香囊万万不可浸水。这一句,许老着意提点,为的就是欲擒故纵。”没等许神医把话讲完,李紫墨高声说到。
“草药尽数倒出,白色内袋浸水,顷刻间,奇香入鼻,几行血红之字赫然入目。”站起身,李紫墨再说到。
“白日相对难尽言,隔夜子时望相见,乱世存身千般苦,旧人已去安心念。敢问许老,你我之间究竟有何隐秘不能坦言,非要子夜相见?乱世存身,我之所苦与你之所苦,到底有何相异?还有那个旧人。旧人指的是谁?他又与你有着怎样的前缘?”
一一言尽,站在许神医身前,李紫墨双手交叠,紧紧握住腕上的嵌金玉镯。
片刻之后,许神医缓缓站起身。
“老夫并无隐秘,与紫梅姑娘更是萍水相逢。”“这么说,是许老思虑不周,对紫梅试探有误了?”李紫墨反问到。
“既是老夫辨错了人,还请紫梅姑娘……”“是许老辨错了紫梅,还是另有其人早就将紫梅疑为他人?”
这一句,李紫墨字字用意,言此及彼。
“老夫……老夫未曾……”“许老出入师部,侍奉顾师长左右,所怀究竟是医术,还是不可告人的心术?”
“姑娘此言,莫非要将老夫置于不忠不义之地?”许神医紧接着说到。“怎么?许老也怕了?怕会落得背负污名、百口莫辩?”
“承蒙顾师长恩遇,老夫尽忠之心可指天誓日。”“暗夜之下何来青天白日?紫梅一介女流,只会比许老更为惶恐,恐蒙受不白之冤,恐避无可避、再临劫难。”
说罢,李紫墨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
“姑娘安心,有顾师长在……”“隐真寺一遇,顾师长于我有相救之恩,紫梅劫后重生,乱世之下,唯有师部可安身立命。”
愈发哽咽,李紫墨的声音开始不住地微微颤抖。
“万万没有想到,师部终是不能久留,倘若再留下去,明暗之间,或用计、或为局,紫梅怕是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了。”“老夫绝无谋害之心。”许神医应到。
“紫梅之命,死不足惜,当真不值得许老费尽心机,引得步步入局。不过,紫梅还是会怕,怕终有一日,许老会对顾师长用计,轻则为利,甚则谋命。”
许神医刚要开口回应,这时,只听“噗通”一声,李紫墨跪在了地上。
“姑娘……姑娘这是……”“祸福吉凶,天意难违。这一跪,紫梅并非为自己,而是为顾师长。”
“为……为顾师长?”“紫梅愿用自己的一条命,换得许老对顾师长忠心不移。”
“以命换命?”许神医再说到。“对。一命换一命。从前,春明用他的命换回我的命,而今,我要用自己这条命,保全春来的命。”
“姑娘是在还债,还是在报恩?”“债是前生的,恩是今世的。前生已过,唯有今世,紫梅无怨无悔。”……
阴云遮月,清冷光亮时隐时现,平添了几分沉夜之下的捉摸不定。
子时已过,立在窗前,迎着袭来的阵阵凉风,解开衣领,顾春来深深地舒了口气。
“春来……”“沈参谋长好心思,顾某巡防归来,才踏进师部,就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生辰贺礼。”
“生辰?今天是……对。对啊。我才想起来,今天是你的生辰。”沈君连忙应和到。
“兄弟一场,从前,你总不忘我的生辰,可现在,你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别处,我竟是越发看不清、猜不透了。”
背身而对,此时,沈君无法看到顾春来的神情。
“春来,你听我说,我之所以这样……”“许老长久跟随、尽心竭力,你却迫使他依令而行,不得有丝毫违拗;紫梅全全相对、处处谨慎,你却施以圈套,以期印证早已存于心底的猜忌。”
一字字,顾春来重着有力、掷地有声。
“我不是无迹可寻,更非无端的猜测。云秋一事,连何盈都有所察觉,难道你就真的无动于衷吗?”沈君跟着说到。
“沈参谋长想印证什么?”依旧没有转过身,顾春来低沉着声音问到。“那个云秋曾是大帅府的人,若她还活着,定能吐出有关陆应山的紧要之事。可偏偏就是这么巧,那一晚,云秋遇上了许老,而正是这一遇,她便似中了蛊毒一般,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你得出判定,许老或与曾经的帅府有关。”“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这样想。”沈君答到。
“接下来,以许老为诱饵,如果顾紫梅入了他的局,那就可以证明,她与他是重逢的故人,或许,顾紫梅同样与大帅府有所关联,甚至是……”“甚至是陆应山身边的女人。”
听到沈君这句话,顿时,顾春来的心重重一沉。
“照你这么说,顾紫梅的身份是假,她一直都在撒谎,刻意隐藏自己。”“春来,你应该看得出,顾紫梅绝非寻常女子,那张充满诱惑的面容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顾某为美色所诱惑,不问正事,自处险境而不觉不察?”猛地回过身,顾春来高声呵到。
“顾师长是英雄,最怕过美人关。”沈君随之说到。
“沈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怕就怕,顾师长一意孤行,再也听不进半句逆耳忠言。”
四目相对之际,剑拔弩张之势愈演愈烈。
守在屋外,已然探听一切的何盈忧心忡忡,可一时又束手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