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眼见沈君夺门而去，守在屋外的何盈不由地一惊。
轻步近前，她试探着望向屋内，映入眼中的只有顾春来站在窗前的背影。
“想说什么大可进来，不必躲在外边，左右为难。”
顾春来忽然开口，顿时，何盈显得有些不自然。
“顾……顾师长。”“进来吧。我也正有些话，不吐不快。”……
跨进屋内，略显拘谨地站在桌案边，一时间，何盈欲言又止。
近在咫尺，悄悄地望着顾春来，她仿佛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一种熟悉而难忘，却久违的味道：
“啊。”“小心。”
“顾……顾师长。”“我若是再晚到一步，你就得跌进才挖好的暗道了。”
“我……”“也多亏你身量纤细，若是换个胖些的，我这猛地一抱，稍有不稳，非得把自己也掉下去。”
“顾师长真会说笑。”“虽说是君子之援，但美人入怀，终是我乐见其成啊。”
“顾师长是君子，可我却算不得什么美人。”“哈哈哈哈。顾某难得做一回君子，何盈姑娘就当是成全我，做一次受之无愧的美人了。”……
思绪骤然停断，何盈一下子回过神。
忽而一阵风吹进，案台上灯烛摇曳，好似就快被熄灭了。
“刚刚，你全都听到了。”这时，顾春来开口道。
“顾……顾师长是在生参谋长的气吗？”何盈轻声问到。
“沈君用心无异，所作所为却令人大失所望。”
神情凝重，顾春来深深地沉了口气。
“沈参谋长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何盈紧跟着说到。
“为人者，何为忠，何为义？今夜如此一举，莫不是要让许老与顾某自此心生嫌隙了吗？”“顾师长真真在意的，难道只有许老吗？”
这一句，何盈发自于心，但说出口之后，就在一瞬间，她又后悔了。
“我的确在意许老，但我更加在意紫梅。”
此刻，没有任何的躲闪，没有丝毫的掩饰，顾春来的回答真真切切。
相对而望，一字字入耳入心，何盈的心底犹如巨石坠地般，重重地一颤。
“顾师长真的如此在意那个女人吗？”“经历过种种劫难，从绝望无助到重得新生，这样的女人，难道不该怜惜吗？”顾春来随之应到。
“我可否这样理解，她不再是顾春明的遗孀，而全然变成了顾师长眼中、最值得怜惜的顾紫梅。”“是。她只是顾紫梅，不再背负从前的任何身份。”
“从前的身份？顾紫梅所言，难道顾师长就不曾有过丝毫的怀疑吗？”何盈再问到。“若我再疑她、弃她，这乱世之下，她还能有立锥之地吗？”
“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顾师长真的不惜与沈参谋长反目，不惜伤了他的一片忠心吗？”“沈君是我的生死兄弟，彼此恩义、至死不忘。”
“好。好。今夜，顾师长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了。”
说罢，何盈退后两步，随即欲转身离开。
“既然明白了，那就请你转告沈参谋长，师部之事，万望其顾全大局、忠于职守，勿要一意孤行，勿要一失足而成千古恨。”……
彻夜无眠，终于等到了天亮。
独步前行，顾春来再次跨进了那处曾与李紫墨一起到过的庭院。
望向院内之景，几缕晨光的映衬下，几株绿树、几丛野花野草，悄然散发着宁静之下的生机：
“真没想到，师部之中竟还隐着这样一处庭院。”“看得出，你喜欢这里。”
“我只是好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地方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不清楚。”
“这树上的叶子虽小，可细细瞧上去，一簇簇的，来日，怕是能长得愈发茂盛呢。”“记得前几日，沈君好像对我提起过一回，他说到这时候都不开花儿、不结果儿，想必，这树怕是长不出什么新鲜了。”
“沈参谋长来过这儿？”“平日里，他不太在意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还说这都是女儿家才喜欢的，男人本就不该留心。”
“在紫梅看来，顾师长与沈参谋长是完全不同的人。”“如何不同？”
“沈参谋长是充满男人英武的军士，而顾师长却是上马统军、下马御心的男人。”
“紫梅，你说的……”“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没有半分的逢迎、半分的虚假。”……
回忆抽离，站在院子正中的树下，顾春来不禁一息长叹。
就在这时，其背后，一席素衣的李紫墨缓缓走近，一枚嵌在发髻上的梅花步摇随之微微摆动。
“顾师长。”
此时，停下脚步，稳稳站定的李紫墨欠身致礼。
“紫梅。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即刻回过身，顾春来说到。
“顾师长胸怀大略，紫梅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用些心意了。”“只要是你的心意，哪怕是一分一毫，我都视若珍宝。”
这一次，顾春来决定不再压抑内心的情感，他要让自己钟情已久的女人真切感受到一个男人发自心底的表达。
没有立刻回应，李紫墨微微低下头，淡淡一笑。
“紫梅，我想告诉你……”“顾师长怜惜不弃，将紫梅视若珍宝，奈何紫梅福薄，当真承受不起这样的恩遇。”
说完，李紫墨再行大礼。
“紫梅，你这是做什么？”见状，顾春来连忙上前搀扶。“顾师长且容紫梅拘礼，将肺腑之言一一相诉。”
“你……你千万不要这样。你想说什么，我细细听着便是。”“紫梅心意，还请顾师长成全。”
听到这句话，稍沉了沉，顾春来不再勉强，遂默认了李紫墨之礼。
“紫梅失德，自知无颜留在师部，今日前来相见，所求唯有两件事。”
“怎么？你要走？”顾春来一下变了神情。
“紫梅所求，其一，大局为重，无论如何，请顾师长勿要对沈参谋长有任何怪责。在其位谋其事，参谋长所虑所行，对紫梅而言或有偏颇，但于顾师长而言，却是无可争辩的尽职尽忠。”
看着低于身前的李紫墨，这一刻，顾春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二，紫梅恳求即日离开师部，还望顾师长允准，再留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