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在确认自己并未眼花且并非错觉之后，李紫墨不声不响，快步朝院子的西侧门走去。
来到门前，俯身贴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后，她极为小心地慢慢推开门，跨了出去。
谁知，才走了没几步，李紫墨便隐隐约约察觉到，似乎有个人正在院子最西边的角落处。
此刻，恰好借着围墙一处凹进去的地方，其暂为隐蔽，稍远些，暗中观瞧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过了一阵子，就在她无奈于所视不清之时，那鬼祟之人竟点上了一盏小小的灯烛。
正是这极为有限的光亮，使得暗中窥视的李紫墨将对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又过了一会儿，那原本一直蹲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只见其先是轻轻拍打了身上的尘土，随后又将提起的灯烛熄灭了。
探知其马上就要转过身来，李紫墨立刻躲了回去……
“四太太，就这么会儿工夫，您……您到底去哪儿了呀？”此时，见李紫墨从屋外走进来，曾妈连忙上前问到。
“瞧你急得，脸色都白了。”李紫墨一边解下斗篷，一边说到。
“一转眼儿，主子就不见了，我能不急吗？”“放心。我一个大活人丢不了。”
“我四处找您，可又不敢冒然地喊出声儿来。”“你不出声就对了。”
曾妈刚要再开口，这时，李紫墨朝她做出了一个安静下来的手势。
“四太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会意之下，紧跟着，曾妈轻声问到。“刚刚，我亲眼看见，有人在咱院子外边偷偷动了手脚。”
“动……动手脚？”“对。依我看，应该是埋了什么东西。”
“埋东西？”曾妈不由地一愣。
“您看清是什么人了吗？”“应该是大太太身边的嫣红。”
“她？”“哼。她定是奉了主子的命，要暗地里算计我呢。”
沉了口气，接过曾妈送上的手炉，李紫墨说到：“幼时，我曾听老人们讲过一种巫蛊之术；下蛊之人，须将所要加害之人的名讳及生辰八字用朱笔写在一张黄纸上，然后，再将其与一些研磨成粉的毒物一同放进泥瓦罐中，密闭、封禁；待到阴气浓重之时，将罐子埋入土中，且最好就是那被下蛊之人的所居之处，尤其是西边。”
“下蛊？如此一来，倘若真的中了蛊，那人会怎样呢？”曾妈跟着说到。“中毒之后，会使人神昏、性躁、口腥，从而幻视幻听，能看见鬼影、听到鬼声，如临夺命之大敌，唯一死方可脱解。”
听了李紫墨的叙述，曾妈被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四太太，她们……她们真会对您用这样的阴毒之术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实话，若换作从前，我也不会想到这些阴暗的东西；可自从嫁进了帅府，亲身经历了一件件事之后，我不得不把人心想得坏一些，从而时时防范、以求自保。”
稍顿了顿，李紫墨接着说到：“再有一会儿就到子时了，咱们换一身黑色的衣服，趁着夜深无人，到回音阁外，把嫣红埋下的东西挖出来。”“对。对。”曾妈随即应到。
“不不不。您还是不要去了。我去。我一个人去就行。”转念，曾妈又说到。
“我们一起去。”“不。我一个人去。您要做的，就是呆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
次日，比以往稍早些，李紫墨来到了同齐堂。
“紫梅给太太请安。”“瞧瞧。还是四妹最懂礼数，每每前来问安，十回有九回都是头一个儿呢。”
“妻妾尊卑之礼，紫梅谨记在心，一日而不敢忘。”“四妹言重了。都是自家人，无须时时拘泥那些刻板的规矩礼数。”
落座之后，大太太命嫣红为李紫墨奉上茶饮。
就在这一刻，李紫墨特别留意了嫣红的手腕。
“哟。如今，嫣红姑娘可是出落得越发秀气了。”“多谢四太太夸赞。”嫣红随即应到。
“依我看，这整个帅府里的丫头，属嫣红姑娘生得最为标致呢。”李紫墨又添了一句。“四太太过奖了，嫣红愧不敢当。”
“四妹有所不知，这丫头，整日里，几乎有一半儿的心思都用在了穿着打扮上；别的不提，就单说这头上的饰品吧，她呀，能一连好几日都不重样呢。”大太太跟着说到。
“由此可见，平日里，太太定是格外宠着嫣红，私底下，还不知赏了多少好东西呢。”李紫墨笑着应到。
“我呀，也是后悔把她纵成这副样子，到现在，竟是管也管不住了。”“怎会？太太宽严有度、御下有方，嫣红姑娘更是聪慧明理、进退合宜，这样的主仆二人，当真是令人羡慕呢。”
片刻之后，因还有别的差事要做，嫣红暂且退出了内堂。
随后，李紫墨一个手势，曾妈亦退了下去。
“太太，前一阵，紫梅一时疏忽、夜入梅园之过，不知您……”
此刻，李紫墨面露愧色，欲言而又止。
“四妹是怕我仍旧心有怪罪吧。”大太太轻声说到。
“紫梅有错在先，自是心存惶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这么说，太太是愿意宽恕紫梅这一回了？”“妹妹是帅爷的心头宝，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太过为难啊。”
“太太是府中女主，身为侍妾，于紫梅心中，帅爷与太太的心意当真是同等重要的。”“妹妹要是这样讲，纵使妹妹真有什么过错，我也不好再耿耿于怀、求全苛责了。”
“太太执理而容情，紫梅在此谢过了。”
随即，李紫墨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我知道，四妹是个聪明人，那些犯糊涂的傻事儿，自是不会再有下一回了。”
正身还座，稍顿了顿，李紫墨接着说到：“为表心意，紫梅已然为太太备下了一份用心之礼。”
“噢？是什么用心之礼啊？”大太太笑着说到。“是一双绣鞋。”
“绣鞋？”“对。鞋面上的花案乃是紫梅亲手所绣，鞋底的夹层中更是添了素日难得的香料。”
“哎呀。四妹果然是用了心的。”“太太若是不嫌弃，紫梅这就去回音阁把东西取来。”
说完，李紫墨立刻站起身来。
“不急。不急。”大太太连忙说到。“只要太太能收下，紫梅心里就踏实了。”……
李紫墨离开之后，大太太把嫣红叫到了身边。
“待会儿，收拾完这些茶具，你到回音阁跑一趟；四太太特意为我制了一双绣鞋，你去把它取回来。”“无缘无故的，她怎的突然想起送您东西了？”嫣红随口应到。
“她是不想让我久久怪责其昔日之过，也免得日后着意为难、借题发挥。”大太太说到。“太太，她可是个巧言令色的女人，您断断不能轻信啊。”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情面上，礼我总是要收下的。再者说，她送的是一双绣鞋，纵使真的受用，也不过就是踩在脚底下罢了。”
听着大太太的话，一旁的嫣红若有所思。
“记着。一会儿见了她，定要客气些。还有，去之前，把你这头上的宝石缀花儿拿下来，别弄得太招摇，惹人侧目。”“是。嫣红记下了。”……
依着大太太的叮嘱，换上素雅的头饰之后，嫣红来到了回音阁。
一进内堂，很快，曾妈便寻了个借口，关上门，独自离开了。
此时，一个人留在屋内，嫣红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其心中不安之际，一扇屏风后，李紫墨一步步走了出来。
“嫣红姑娘来了。”“四……四太太。”
嫣红猛地回过身，眼前，李紫墨已然稳稳而立。
“在我这儿用不着拘束，随意坐吧。”“多谢四太太，嫣红站着就行。”
微微一笑，紧跟着，李紫墨上前几步，一下拉住了嫣红的右手。
“方才在同齐堂我就留意到了，姑娘的手生得极好，白皙修长，且不见一点点瑕疵；瞧上去，倒是很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太太呢。”“四太太说笑了，嫣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哪儿有当太太的命啊。”
“这人有什么命啊，还真不能断得太早。就拿我自己说吧，从前闺阁女儿之时，连做梦都没想到会嫁进大帅府呢。”“能在帅府里做个丫头，嫣红已然很是知足，这一辈子，怕是也再没什么奢望了。”
说着，嫣红将手抽了回去。
见对方向后退了一步，随之，李紫墨坐在了衬着厚实软垫的椅子上。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姑娘右手腕上的那条珠串怕是已经戴了许久吧。”望着嫣红，李紫墨说到。“是。这是从前太太赏给我的，所以就一直戴着。”
“既为太太所赏，姑娘定会视如珍宝，倘若这珠串上少了些什么，想必，也一定会及时察觉吧。”
听了这句话，嫣红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而后又急忙用左手遮住了那串珠链。
就在这时，李紫墨自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红色锦盒，“啪”的一声，放在了嫣红面前的桌案上。
“你自己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四……四太太，嫣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既吩咐了，你照做便是。”李紫墨低沉着声音说到。
上命难违，无奈之下，嫣红缓缓走到近前，惴惴不安地打开了那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