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在荷包里放进一颗石子,然后挂在枝子上,这样就能得着福气了?”
对于嫣红的话,大太太一脸的不屑。
“石子即为‘是子’,四太太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想求个一举得男嘛。”“哼。你别忘了,李紫墨可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以她的见识和才学,又怎会轻易相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许愿求神之说呢。”
“太太,她是读过书不假,可现如今,她同样是嫁进帅府的女人。若想宠眷不衰、来日有个倚靠,唯一的出路就是生下个儿子。”
“会是这么简单吗?冒犯忌之险、夜入紫梅园,就为了挂上个荷包以求得子?” 大太太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太太仍旧是心存疑虑?”嫣红低声说到。
“虽说,那荷包里没查出什么蹊跷之物,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另有文章。”
“太太的意思是……”“掐算着时辰入梅园,怕就怕,李紫墨已然对那个疯女人起了心思。”
“她能动什么心思呀。”“不管她动了什么心思,打这一刻起,咱们就得时时处处提防着,免得她日后惹出什么是非,扰了帅府的太平。”……
进了回音阁,一入内室,孔安立刻关紧了房门。
“我不能久留,咱们长话短说。”
“我问你,大太太怎的忽然就去了梅园呢?”李紫墨开口道。“并非她想去,而是来人通报,说亲眼看见有人偷偷进了紫梅园。”
“谁?是谁说的?”“冯四。”孔安答到。
“冯四?”“他本是入府代传陆应山的口讯,没曾想,无意中就瞧见了你和曾妈。”
说完,孔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这……这是……”“这是那荷包里藏着的。”
“什么?荷包里藏着的?”一时间,李紫墨惊诧不已。“对。刚才,就在大太太命我打开荷包、查看内里之时,我使了个障眼法,暗自将里面的这一小块丝绢抽了出来、藏在袖口里;之后,只取出了石子,送到她面前。”
听了孔安的话,李紫墨先是一愣,跟着,从他手中轻轻拿起了那块略显灰暗的丝绢。
丝绢展开,顿时,血红的字迹映入眼帘:
“荷包祈福昨夜事,今朝困身若疯痴;奈何命在他人手,暗近亲子盼白日。”
这一刻,血书之字入目凌心,念就,李紫墨不禁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是谁写的?”孔安随后问到。“是楚江的亲娘。是她写给我的。”
“写给你的?”“她有话要告诉我,那枚失而复得的荷包正是我与她的传递之物。”
“紫墨,你是不是疯了?你……你怎会与那疯女人……”“不。她没有疯。她是在装疯。她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即便她没有疯,即便她要苟且偷生,又与你有何干系?”孔安厉声质问到。“我与她同在帅府,且她的亲生儿子就在我这儿,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我又怎能毫无怜悯之意,视而不见、铁石心肠呢?”
“莫非,你在同情她,在一点点试探着接近她?”“我……”
“你想要做什么?”孔安再问到。“我……我想帮她。我想成全她与楚江母子相见。”……
出了回音阁,绕着小路,孔安快步朝帅府正门走去。
一路上,他反复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且越是细想,越为李紫墨今后可能的危险处境频频担忧……
“趁着夜深人静,你还是快些出府吧。免得被人瞧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三太太一边为冯四系着上衣的扣子,一边说到。
“麻烦?我怕什么麻烦呀?这会儿,府里的四太太可是比我麻烦多了。”
说罢,冯四拍了拍三太太的后腰。
“紫墨?她怎么了?她惹上什么麻烦了?”三太太紧跟着问到。“她带着下人夜入紫梅园,这难道不是犯了府中的忌讳吗?”
“你怎么知道她去了梅园?”“进府时,我亲眼瞧见的。她身边带着个老妈子,一路鬼鬼祟祟的,就连手里提着的灯烛,都没敢点上。”冯四说到。
“然后呢?”“然后,我就去如实回禀了大太太。她一听这个,立马儿带着孔安直奔紫梅园去了。”
“什么?你……你竟然暗中通风报信,让大太太去抓人了?”“那又怎样?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够小心,一不留神,就让旁人踩住尾巴了。”
“紫墨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何必害她呢?”三太太急而再问到。“哼。这帅府里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随便挑出哪个,都是能生事的祸害。”
“她是祸害?冯老四,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紫墨,上一次你我私会之事就真的瞒不过去了。”……
孔安返回军部之时,陆应山已经睡下了。
而后,他一个人上了楼顶,站在石栏边,朝下面四处望去。
“孔副官。”
突然,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廖司令身边的顾参谋。
“看来,夜半无眠之人,不光有顾某一个呀。”顾参谋稳稳走上前,说到。
“深夜不成眠,莫非,顾参谋是受了什么不好办的差事?”孔安笑着问到。“如今,司令跟前有了冯团长,哪里还会有难办之事呢?”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稍顿了顿,孔安接着说到:“这些日子,廖司令在城西的宅院住得可还习惯?”“劳孔副官惦念,司令一切安好。”顾参谋应到。
“真没想到,城西一处不太显眼的老宅,竟是胡司令的旧邸。”“是啊。万事讲求机缘,或许,司令这一次奉命前来,正是冥冥中有天意,成全其与昔日故旧再续未断之缘吧。”
听了顾参谋的着意之言,此刻,孔安故作一息轻叹。
“对了。一直没得机会问一问顾参谋,胡司令那处宅邸,您是如何寻到的呀?其间,是否托付了牙人,代为打探?”“呵呵。说来也巧。孔副官可还记得那一日集市相见啊?”
“记得。记得。当时,四太太还特意请您喝了茶。”孔安应和到。
“就是那天,从茶楼出来之后,我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听戏,好像是叫……叫妙音楼。”“对。城中是有这么个戏楼,只不过,名角儿不似从前那样多了。”
“许是因点了最好的雅席、还给戏台上的姑娘打了大赏,所以,戏才听了一半,那戏苑的老板就专门派来一个小伙计,单独伺候我一人了。”
正说着,忽而一阵冷风掠过,顾参谋稍稍侧过身,避开了迎面吹来的沙尘。
“那小伙计很是讨喜,左右伺候之时,便渐渐与我言语起来。他问我是不是外乡人,还打听我是不是来做生意的;我说是,之后,他就问我要不要在城中置办下一处宅院,日后,也好携带家眷、方便起居。”
“这么说,是那戏苑的小伙计给您和另外的牙人牵的线了。”孔安顺势说到。“没错。要是没有他,我还真见不着那位神通广大的于先生呢。”
此时,听闻“于先生”三个字,孔安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于金牙。
至此,他不禁暗生感叹:其一,叹于金牙果然名不虚传,大半辈子走南闯北,所到之地,只要住上些时日,四角八方、明的暗的,他皆能探知得一清二楚;其二,叹廖怀忠与胡司令果然前缘未断,否则,他又怎会在无意中寻得旧宅,还亲见了胡司令的姨太太呢。要知道,在胡司令叛逃之后,其亲近之人或死或散;若非那位姨太太现身,恐怕,便再无人会追寻他的去向与踪迹了。
“真是太巧了。顾参谋才到城中不多久,便结识了那位于先生。您有所不知,他可是位神人,平日里,谁要想见上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呢。”
“怎么?那位于先生不常留在城中吗?”顾参谋问到。“嗨。即便他在城里,也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这么说,于先生是一位隐士了?”“哈哈哈哈。顾参谋这样讲,当真是抬举他了。他呀,远没您想得那样玄乎,倒退几年,也不过就是个到处说合买卖、勉强过活的腿子罢了。那时候,连街边儿算命的都说,他这个人,没钱的时候能活命,可一旦有了钱,怕是阳寿就不久长了。”
说完这一句,紧接着,顾参谋脸上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引起了孔安的注意。
许是顾参谋也隐隐察觉出了对方的留意,所以,这一刻,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显现出了一丝丝尴尬。
“瞧我。说着说着,嘴边儿就没把门儿的了,竟然与顾参谋谈论起那些市井杂闻来了。”孔安故而转圜到。“无妨。你我本就是闲谈,还请孔副官莫要拘谨客套。”
“顾参谋,我私底下问一句,廖司令此次买下宅院,想必,那姓于的从中没少得利吧。”“他既以此谋生,有所获利也是自然。”
“哈哈哈哈。司令的赏钱可千万别给多了,那人是身弱不担才的命,一旦见了大钱,一条小命可就保不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