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进梅园,闻着缕缕寒香,李紫墨仰起头,深深地舒了口气。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曾妈的话再次回荡耳畔:
“那场大火,烧死了府中一个叫彩凤的丫头,彩凤姑娘很是聪慧伶俐,而她从前伺候的主子正是楚江少爷的亲娘,那个已经疯掉的女人。”
“说来,那场火实在凶险,若是再晚着一些,帅爷怕是要担上重罪了。当时,军界要人——胡司令恰好到帅府来做客,谁知,人家才离开,回音阁便毫无征兆地燃起了大火。要知道,当天,帅爷正是在回音阁设宴款待,迟一步,倘若胡司令真的在府中遭了难,那整个帅府就全都完了。为此,帅爷后怕不已,随之,便命人封禁了回音阁。”
“自那场诡异的大火之后,没过多久,慢病急发,帅爷的娘就过世了;跟着,大太太患上了头痛症,千万百计地求医问药,直到现在也没好全;接下去,三太太腹中的孩子也流掉了。但最最可怜的还是楚江少爷,一夜之间,他就不能开口说话了,而后,他的亲娘也疯了。”
“哎,一场大火之后,接二连三,整个帅府发生了种种变故;自那以后,回音阁失火之事便成了府中大忌,再没有人敢提起了。”
思绪停断,立于梅园深处,李紫墨随手摘下了一朵梅花。
一片片剥下花瓣,嗅着清冷的香气,她仿佛愈发能感受到这帅府之中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流涌动。
李紫墨不禁有种预感,自己迟早会被卷入其中,或是他人着意而为,或是巧合意外引入;总之,无惊无虑、置身其外的日子怕是再没有多久了。
就在暗自思虑之时,忽然,她察觉背后有人,回身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正是一向与自己不睦的三太太。
“呵呵,这会儿,几位太太都到回音阁去看楚江了,可你这个身但重任的四姨娘偏偏独自跑到这儿来躲清闲。”
“三太太误会了,紫梅不是躲清闲,而是出来透透气。”李紫墨稳稳应到。
“怎么,整日呆在回音阁,觉得闷得慌?”三太太顺势说到。
“三太太说笑了,所居之地处处合意,帅爷眷顾日日遂心,如此,紫梅还有什么不满意、不痛快的呢。”
微微一笑,此时,三太太留意到李紫墨头上所戴的发簪,“看来,我送的东西,四太太还是瞧得上眼的。”
“您送的宝石簪子,我十分喜欢,前些日子没舍得拿出来,今日想起,便特意戴上了。”
说着,李紫墨抬手摸了摸发簪上镶嵌的宝石。
“我素来喜用发簪,插在头上很是别致,不过,我要提醒四太太,这簪子的一头尖细得很,平日里用的时候,可千万要当心,别伤了自己。”
“紫梅多谢三太太提点,日后定当小心谨慎,断断不会叫那物件儿伤着自己。”
“四太太当然要爱惜自己,否则,帅府中人怕是有的要伤心了。”
对方抛出这一句,李紫墨并没有回应。
稍稍顿了顿,她向三太太行了个礼,“回音阁还有些琐事,紫梅先走一步,三太太自便。”
“我才来,你就要走,难不成是对我心生厌恶,要故意避开吗?”
“三太太惊艳貌美、性情直爽,能与您亲近,这可是紫梅的荣幸呢。”
“哈哈哈哈,我已是人老珠黄,也不盼着再招人待见,可四太太你就不同了,大家闺秀、容色出众,依我看,往后,断断少不了欲求亲近之人。”……
跨进内堂,嫣红姑娘将一盏刚刚泡好的参茶轻轻放在桌案上。
随后,她启开一只银瓮的盖子,从中取出一小匙暗黄色的粉末,均匀地撒在面前的香炉里。
“吃的用的都送去了?”
“太太放心,都送去了。一路上,我很是小心谨慎,绝对没有旁人瞧见。”嫣红随之答到。
缓缓睁开眼,将手里的一大串念珠搁在一旁,大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从前,总觉得留她在府里是个祸患,可现在看来,倒是能借她的手来对付新人了。”
“太太,可那毕竟是个疯女人,脑子不清不楚的,往后,还能为咱们做什么呀。”
说着,嫣红蹲下身,开始为大太太捶腿。
“她就是再疯癫,也绝不会忘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楚江在,她这个当娘的就一定会留得几分清醒、几分明白。”
“所以,您就故意告诉她,说四太太要害楚江少爷,如此一来,她便恨上了回音阁的那一位,同时,也就成了握在您手里的一把刀了。”嫣红跟着一句。
“那女人并没有丧了全部的心智,别的不说,你看她那双眼睛,恍惚之下还藏着几分灵气呢。”
“什么灵气啊,依我看,她那双眸子,从前是勾人魂儿的妖气,现在,就只剩下……”不经意地一抬头,忽见大太太面露不悦,嫣红姑娘一下子住了口。
“你知道,她患上疯病之后,帅爷为什么要执意留其在府中吗?”大太太沉着脸问到。
“因为……因为她是楚江少爷的娘,所以,帅爷便动了怜悯之心。”
“不光如此,最最重要的是,她曾为帅爷挡过一枪。”
“啊?还有这样的事!”嫣红不由地一惊。
“那一枪,打在了她的肩上,却护住了帅爷的性命,这样的恩情,帅爷是不会忘的。”
“难怪……难怪从前,帅爷总是偏重于她,特别是有了楚江少爷之后,她在府中的地位就越来越……”
见嫣红忽然停下言语,大太太冷冷一笑,“你说的没错,如果她没有疯,现而今,恐怕我这正房太太的地位早就不保了。要知道,她可不是个寻常女子,她有思、有见、有谋,再加上个儿子,我可就不是对手了。”
大太太站起身,随即,嫣红为其平了平裙摆上的褶皱。
“嫣红,你代我告诉她,老老实实地听我吩咐、为我做事,我自会保得楚江平安;相反,倘若不顺我心意,那往后,楚江的日子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