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好用粗布包裹的浆粉，跨出院子，曾妈轻轻关上了门。
突然，其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鬼鬼祟祟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猛地回过身，此刻，孔副官竟出现在眼前。
“孔……孔副官！”
“这一大早的，你不在回音阁伺候四太太和小少爷，怎的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是这样，遵四太太吩咐，我到库房来取些东西。”
之前虽有一惊，可这一答，曾妈却显得颇为从容。
“取什么呀？”孔副官接着问到。
“取些红漆。”曾妈掀开了挎篮上覆着的兰花布，露出了一小罐红漆。
“你拿这个做什么？”“回孔副官，四太太从娘家带过来一只红漆盒子，许是前几日不小心磕碰了，边角处掉了块漆皮；为了遮一遮，所以，我就出了个主意，想着用这红漆来补补颜色。”
“呵呵，你倒是心细，能想出补救的办法来。”
说罢，孔副官抖了抖袖口上的灰尘，“明人不说暗话，曾妈，你要牢牢记住，不管回音阁出了什么事儿，你绝不能瞒我。你应该清楚，在这帅府之中，四太太要想保得万全，必少不得我孔安预先筹谋、暗中相助。”
“是，是，孔副官的叮嘱我一直都记在心上，一时一刻都不敢忘。”曾妈回应到。
稍稍顿了顿，孔副官问到：“昨天夜里，四太太头次给少爷用药还顺利吗？”
“不是很顺利，许是药粉灼苦难耐，小少爷只勉强服下了一半。”曾妈回答到。
“那帅爷怎么说？有没有责怪四太太照料不周？”“没有，今早，帅爷非但没有责备四太太，倒还安慰了几句。”
“哦。”孔副官暗暗舒了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特别的事？您指的什么呀？”曾妈故作疑惑之状。
“我的意思是……”
就在这时，孔副官隐约察觉后面有人，立刻回身望去，几步开外，竟一眼看到了穿着一身紫红衣裳的三太太。
“属下见过三太太。”
“请三太太早安。”见状，曾妈跟着躬身行礼。
“远远的，我当是谁呢，走进了一瞧，原来是帅爷的副官和四太太房中的曾妈呀。”
一步步稳稳走上前，三太太双手插着肩。
这个女人明显是话中有话，刻意将孔副官说成帅爷的副官，将曾妈说成四太太房中的曾妈。
看了看孔副官，三太太微微一笑，“这僻静之处，也多亏是跟曾妈说话儿，若是换了府中那些年轻的小丫头，被外人瞧见了，怕是要说你孔副官男女私会、行为不检呢。”
“三太太不是外人，定不会像那些不明事理的庸人一样误会属下的。”
望着浓妆艳抹的三太太，孔副官神情自若。
又是不屑的一笑，三太太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府中尽人皆知，如今，四太太可是帅爷心尖儿上的人，如此，命孔副官军务闲暇之时多多关照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回三太太，我本是到库房来取些东西，与孔副官偶遇，提及小少爷昨夜用药之事，这才就多说了一些；毕竟，楚江少爷是帅爷的心头宝，府中之人定会格外挂念些。”
听得曾妈中规中矩的答话，没等三太太再开口，孔副官紧跟着说到：“属下还有要办的差事，告辞。”
心里想着三太太阴阳怪气的言语，加快脚步，曾妈一路往回音阁赶着。
进了内院，当她推开房门时，李紫墨正背身站在窗前，而她的右手里还握着一支发簪。
“四太太，您这是……”曾妈试探着缓步上前。
没有答话，李紫墨只是抬起手，用那支簪子指了指对面的墙壁。
“哟，这……这墙壁上怎的是一团乌黑啊！”曾妈瞪大了眼睛。
“就在刚才，我本想用这根簪子把干结在墙上的血污一点点刮掉，没曾想，刮祛污迹之后，表面的浆粉随之脱落，而内里却现出了明显的残黑一片。试想，如果我继续刮下去，说不定，这一整面墙都会是黑的。”
“这墙里面怎么会是黑的呢？”曾妈凑近前，用手摸了摸。
“这正是我想要问你的。”李紫墨神情凝重，冷冷说到。
“四太太，这个我可不知道。”“不知道？那好，我可以告诉你。”
“怎么，您知晓缘由？”曾妈显得有些诧异。
“墙壁是被重新粉刷过的，而之前，这回音阁里一定出过事。”
“出事？四太太，我不太明白您的……”“这里曾经失过火，而且，应该是一场大火。”
“啪”的一声，李紫墨将手中的簪子扔在了桌案上。
缓缓落座，她端起面前已然凉了大半的红枣茶，“曾妈，我说得对吗？”
面对李紫墨的质问，一时间，曾妈心神不定、欲言又止。
“你不愿对我讲出实情？”“不不不，四太太，我一个下人，府中之事，实在不敢多言啊。”
“当然，你若不愿说，我也断断不会为难于你，不过，从今往后，我这回音阁，你怕是也留不得了。”
搁下茶盏，李紫墨站起身，“离了我这儿，你还可以去伺候旁人，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毕竟，这帅府里的主子多得很嘛。只要她们肯用你，服侍谁还不都一样。”
“四太太，求您千万别赶我走！”
“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留你在身边，我心里不踏实。”“四太太，我发誓，我对您绝没有半分不忠。”
“哼，从你口中，我连句真话都得不着，还谈得上什么忠与不忠？”李紫墨呵斥到。
“四太太，有些事，我们做下人的，实在不敢多说啊。”
“好啊，你不说，我自可以去找别人问，帅府里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我寻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可，万万不可啊。”
拦在李紫墨身前，曾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对方这一跪，李紫墨不由地心中一沉。
不过，她没有表露出分毫，依旧做出一副气恼、激动的样子，“为何不可？这回音阁乃我日日所居之地，难道，我不该弄清楚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
“四太太，您不要急，我……我跟您实说了吧。回音阁失火之事是帅府中的大忌，您若是冒然提起，帅爷一定会动怒的。”
“大忌？”
“是，那场大火烧得蹊跷、烧得凶猛，更可怕的是，有人被活活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