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镜前，细细赏着插在头上的金簪，大太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若论首饰，还得说是凤祥银楼的做工最好；尤其是这金饰，越看越合人心意。”“这样好的簪子，只有戴在太太头上，才衬得出华丽富贵。”青蓝在一旁应到。
微微一笑，随后，打开妆台上的另一只锦盒，大太太从里面取出了一只明闪闪的珠花。
“青蓝，你瞧这珠花儿制得如何呀？”“依青蓝看，但凡是太太的东西，随便拿出哪一样都是难得的好物。”
“这是我特意为五太太选的，样式是最新的，所用的珠子也是最好、最贵的。”“太太当真是心疼五太太啊。”青蓝应和到。
“帅爷有帅爷的心意，我呢，也得有份表示，就算是奖赏五太太善察上意、侍奉得宜吧。”“有帅爷和太太的眷顾，五太太真是好福气呢。”
“呵呵。大帅府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翠，最愿意赏的，就是那些认得清大势、办得好差事的聪明人。”……
夜色渐深，回音阁内室之中，望着冒雨前来的孔安，李紫墨本想即刻站起身，但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故作镇定地稳了下来。
“紫墨，我……”“夜半之时，留孔副官于寝居之处苟且，这样的罪过，足以让紫梅身首异处了。”李紫墨低沉着声音说到。
“紫墨，我知……”“若让陆应山知道，孔副官不尊称我为四太太，而随口唤出闺名，这样的罪过，你怕是同样难以承受吧。”
没有再说什么，孔安摘下军帽，深深地舒了口气。
“冯四已然死了，那个女人也已经被关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可以发泄出来，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抽我几个耳光，只要你觉得痛快。”“哼。你是跟在陆应山身边的副官，我哪里敢对你动手呢。”
说罢，暗暗撑住一口气，李紫墨慢慢站起身来。
“紫墨，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应该能明白，如果不利用那个女人，我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冯四置于死地。”“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李紫墨一边说着，
一边一步步靠近孔安。
“你既然能理解，又为何要……”“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说陆应山会放了冯四，骗我说冯四已然离开军部、即将出城。”
“你在意那个女人，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希望你能永远骗住我，可你能吗？”
“我不能。所以，借着今晚陆应山让我给送东西的机会，我要把一切原原本本、真真实实地告诉你。”“告诉我？你现在来告诉我，还有用吗？”
“紫墨，你听我……”
没等孔安把话讲完，这时，李紫墨用足气力、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害了九香。害得她失掉了腹中的孩子，害得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再逃出大帅府这个牢笼了。”“好。打得好。你打完这一巴掌，我心里就踏实了。”
说完，孔安摘下白色手套，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迹。
“孔安，难道你忘了？那一日，同样是在这间屋子里，若不是九香及时赶到、暗中相助，你能在陆应山和大太太的眼皮子底下安然脱身吗？如果没有九香，或许，你我早就背上暗中私通的污名，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面对孔安，这些话，李紫墨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这一刻，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将埋在心底的怕、心底的痛、还有心底的恨全都倾泻出来。
“没错。她是帮过我。只可惜，她选了冯四。”
相比李紫墨的激动，此刻，孔安显得极其冷静。
“我不知道你与冯四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旧恨冤仇，可我知道，九香是无辜的，她从来没有害过你。”“她无辜？”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可怜的女人。”“秀儿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清清白白、心地纯良的女人。她何罪之有？她凭什么要被冯四那个狗杂种给糟蹋了？她凭什么要被他给逼死？她最后喝下掺了毒药的酒，躺在我怀里，再也醒不过来，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了孔安的话，顿时，李紫墨愣住了。
“秀儿？她……她是谁？”“秀儿与我青梅竹马，这一辈子，非我不嫁。”望着李紫墨，孔安答到。
“是冯四害了她？”“乱世之下，我在城中难寻立锥之地；迫于冯四的淫威，为了能让我投在陆应山麾下，秀儿失了身；之后，就在我入军部的前一晚，她在我面前喝下了毒酒。我还记得，她临死前对我说了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李紫墨轻声问到。“秀儿说，下辈子，她要清清白白地做我的女人。给我生儿育女，两个人永远都不分开。”
男儿泪悄然滑落，随即，孔安背过身，避开了李紫墨。
“好了。现在你明白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冯四死了吧。”“孔安，我……”
“没错。我与三太太本无冤仇，如今，她痛失腹中子、困身牢笼，就算是我孔安忘昔日之恩、执意相害吧。”
戴正军帽，孔安没再回过身，而是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即将推开房门的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
“奉陆应山之命，三太太的居院守卫森严，为免是非纷扰，你最好不要靠近。”
“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陆应山会杀了她吗？”李紫墨问到。“陆应山只想要那孽种的命，至于三太太，是福是祸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但愿这一回，你说的是真话。”“无论真话假话，从今往后，孔某都不会再对四太太说了。”
突然听到这句话，李紫墨的心不禁重重一沉。
“临别之际，孔某只留一句：大帅府阴晴不定、阴阳无常，日后，还请四太太事事周全、多多保重。”
“这么说，今夜，孔副官是要与我诀别了。”“旧仇已报，至此，孔某再无心头之念；余下残生，唯有心如止水、苟活于世。”
“好。我懂了。”“孔某告辞，万望四太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