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不是李紫墨跟帅爷说了什么呀?”嫣红低声问到。“她说,想请帅爷和我做主,允准许神医为其调养护胎、时时相照。”
“她……她竟自己主动提出来了?”“正因如此,我这心里才越发的不安。”
没有立刻回应,稍顿了顿,嫣红为大太太倒上了一盏温茶。
“明知许神医是我举荐入府之人,她又为何自投罗网、甘愿入局呢?”
此时,灯烛之下,望着深眉紧锁的大太太,嫣红暗自成思。
“这一局,才刚开始,李紫墨就给了我一个出其不意。”“从前您就说过,那女人是见过世面、读过书的,断断不容小觑。”
“子夜入府,她身上的阴气可重得很呢。”
话音刚落,突然,“咣啷”一声,屋内的一扇窗子被一阵疾风吹开了。
瞬时间,凛冽寒意侵入,那种温暖之下的骤然冷峻令人猝不及防。
见状,嫣红赶忙上前,稍用些力,关紧了窗户。
“得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歇着吧。”随即,大太太站起身。
“太太,您本就有头痛的旧疾,若是再歇不好,怕是又会……”“放心。方才,来你这儿之前,我已经服下一颗红药丸了,想来,今儿夜里,那老毛病也不会再犯了。”
“那就好。那就好。”“知道你是个仔细、贴心的,往后,我少不了更疼你。”
“太太时不时就赏我这、赏我那,嫣红已然是感激不尽了。”“这算什么?以后,我还要给你寻个好婆家呢。”
“婆……婆家?”
这一刻,嫣红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丝笑容。
“是啊。到时候,我定会给你找一个衣食不愁的夫家,让你做得正室,绝不屈为偏房、侍奉左右。”……
这一夜,大太太的头痛虽未发作,但身上一阵一阵地哄热汗出,却令她根本睡不安稳。
次日晨,当她颇感疲累地睁开眼睛时,睡在身边的陆应山早已不见了踪影。
浑身乏力之下,大太太本想唤嫣红来伺候,可是,也不知怎的,一时间,她的喉咙里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披上外衣,拖着沉重的双腿,大太太跨出内寝,一步步朝正堂走去。
就在其准备迈过正堂前的门槛时,猛然间,迎面而立的红木屏风吸引了她的注意。
此刻,细细望过去,上面雕刻的是一位正在炼制丹药的神仙,身旁一左一右,各立有一位童女;其中一人手持羽扇,另一人则双手捧着一只小瓮。
“这屏风好生眼熟,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大太太不由地暗自心语。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想,伴随着眼前的一阵模糊,剧烈的头痛与天旋地转之感刹那间袭来。
忍受,用尽全力地忍受,大太太紧闭双眼,扶着门的边框,缓缓地坐在了冰冷的石地上。
幸好,这样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种种难忍的痛苦恰如被狂风吹去的缕缕云烟,悄然而散、不留痕迹。
抓着门框,慢慢睁开眼,心有余悸的大太太深深地舒了口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当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扇屏风时,更加可怕的事发生了……
回音阁内堂,嫣红将手中的大红锦盒稳稳地放在了桌案上。
“这是……”“四太太,遵帅爷和太太的吩咐,嫣红特将府中珍藏的补品给您送过来。”
“为着我腹中的孩子,帅爷和太太当真是费心了。”靠在软椅上,李紫墨笑着说到。
“今日,你倒是来得格外早啊。”“趁着太太还没起来,抽了个空,嫣红便先过来了。”
“还没起?怎么?是不是太太昨夜歇得晚啊?”李紫墨顺势问到。“昨儿晚上,为着照顾您身孕的事,太太与帅爷着实商量了好一阵呢。”嫣红应到。
“那我与帅爷所求之事,太太可应允了?”“太太答应了。”
“我跟帅爷提了两件事,太太应下的是哪一件啊?”
面对李紫墨如此一问,嫣红一下子顿住了。
“我猜,应该是许神医那一件吧。”“是……是。”
“那真是太好了。身边有了许神医,我和孩子也就能平平安安、万无一失了。”……
吩咐翠兰送嫣红出去之后,曾妈搀扶着李紫墨,来到了后院。
“刚才,想必你在门外也听到了,嫣红那丫头,一不留神,自己先说漏了嘴。”“敢在您面前耍心思,她还差得远呢。”曾妈应和到。
“对她而言,我自请入局这一步棋,定是出乎意料、思而不解的。”“所以,大太太才会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依我看,昨夜,许神医之事,她定是与嫣红说了一些;否则,今日前来,那丫头也不会先入为主地认定,我所求正是请医护胎一事啊。”“说来,还是您问得妙,一句话就探出了对方的实底。”
这时,停下脚步,立于庭中的一株白梅树下,李紫墨随手摘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
“看得出,眼下,嫣红的心思还是没有全然定下;她还不愿全心地投靠于我,毕竟,大太太那边,或多或少,总是有些牵挂的。”“主仆间有情不假,可要论嫣红一心所求,大太太断断是给不得的。”曾妈轻声说到。
“咱们得耐心等着,或许,用不了多久,嫣红就会在大太太那边彻底绝望了。”“到那时,别无选择之下,她就只能彻头彻尾地为您所用了。”
微微一笑,李紫墨转回身,对曾妈说到:“没到用嫣红的时候,咱们就先用一用翠兰,反正,留她在回音阁,大太太不是也遂心些嘛。”
“四太太,看来,三太太的相面之说,还是有理可循的。”曾妈跟着说到。“九香的确是真心好意,提点我对人对事切莫失于防范。”
忽而微风掠过,李紫墨托在掌心的梅花被吹落在地。
“我不能如实告诉她,翠兰暗中向同齐堂的通风报信,早已被府中的守卫兵士察觉,且片刻之后,就传到了他们长官的耳朵里。”“近一次换值之后,戍守帅府之人皆是孔副官的部下,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即便咱们不在府中,也能及时获知、筹谋应对。”曾妈说到。
“只可惜,紫梅园的另一端,陆应山不许任何人值守。”“四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
“若是那边也有孔安的人,我就有法子,亲自去见一见肖紫珊了。”……
才跨进同齐堂正门,迎面,二太太快步走了出来。
“二太太。”“你可回来了,快去看一看太太吧。”
望着对方凝重的神情,嫣红即刻有了不好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太太她……”“这会儿,人已经抬到内寝去了,你看了,就知道了。”……
疾入内室,软榻之上,大太太仰面而卧,脸色泛青而晦暗;一旁,几个下人略显拘谨地站成一排。
“怎么了?太太这是怎么了?”嫣红急而问到。“太太她……她在内堂前昏过去了。”其中一个小丫头答到。
“是不是太太的头痛症又发作了?”“我……我……”
“快说啊。”嫣红大声呵到。“我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赶到的。”
“那是谁最先发现的?”“是……是于妈。”
“于妈,你说。”“嫣红姑娘,依我看,太太……太太不像是犯了头疼的旧症。”于妈面露难色,言语中透出一丝丝惶恐。
嫣红正要问下去,这时,最靠近榻边的一个下人忽然喊到:“太太醒了。太太醒了。”
小心扶着大太太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嫣红的眼神中满是疑忧不安。
“太太,现在,您可觉得好些了?要不要喝点水?”
面对嫣红的询问,大太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随后,嫣红一个手势,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
“太太,她们都走了,您心里想什么,尽管对嫣红说吧。”
话音未落,大太太就像是突然醒过神一般,一下子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嫣红的胳膊。
许是心中一惊,她下意识地向后一闪。
“我……我看见……”“太太,您看见什么了?”嫣红有些忐忑地问到。
“屏……屏风。”“屏风?”
“对……对。就是内堂前的那扇屏风。”
大太太的眼中满是恐惧,一双冰凉的手时而颤动。
“不过是座放置已久的屏风,您怎的……”“不。那屏风上的画儿变了。画儿上的人也全都活了。”
听到这一句,嫣红暗暗松了口气。
“太太,您是不是昨晚没歇好,所以,一早起来……”“不。我没看错。我不会看错的。”
“或者,是您醒来之前做了什么梦,梦里头,画儿上的人成了真呢?”“梦?做梦?”
“这样,您告诉我,从画儿上走下的人是谁啊?”“是……是许神医。”
“既是时常相见的许神医,您又何必紧张呢?”嫣红笑着安慰到。“不。不光有他,还有另外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