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紫墨来到了顾春来的居处。
然而,几次叩门之后,她却迟迟未见顾春来的回应。
联想昨夜之事,就在其顿生不安、暗自心疑之际,门忽然打开了。
“紫梅姑娘安好。”
此刻,出现在李紫墨面前的并非顾春来,而是许神医。
“许……许老先生。”
相近咫尺,李紫墨的心底不由地重重一沉。
刹那间,她突然有些庆幸对方已然盲了双眼,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冷峻犀利、足以穿射人心的眼神。
片刻的相对无言,紧握住手腕上的嵌金玉镯,李紫墨暗暗沉了口气。
“顾……顾师长在里面吗?”“在。”许神医只答了一个字。
“我……我刚刚熬好了百合粥,特意给顾师长送过来。”李紫墨再说到。“紫梅姑娘心意是好,只不过,眼下,顾师长怕是不能受用了。”
“怎么?是不是顾师长他……”“顾师长旧病复发,除亟需诊治用药之外,必得卧床静养,不宜再受任何惊扰。”
“旧病复发?”
刹那间,望着对面的许神医,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李紫墨的心头。
“他得了什么病?”“顾师长的头痛症时日已久,平素虽有用药,但终不能除其根本。自昨夜起,其头疼屡屡发作,且愈见加重;天亮前,待老夫赶到师部之时,顾师长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
“现在呢?人还没有醒过来吗?”李紫墨急而问到。“没有。”
“我进去看看他。”“老夫已说过了,顾师长必须卧床静养,不能再受任何惊扰。”拦在门前,许神医紧跟着说到。
“惊扰?顾师长既病着,身边更不能没有人悉心照料,我进去不是惊扰,而是……”“关切则乱,若是乱了诊病施治、乱了静心调养,又何尝不是惊扰呢?”
“你……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难道,是不敢让我进去吗?”
这一句,李紫墨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为担忧与害怕的阴谋。
同出帅府且历经种种,许神医的“用药之术”她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大太太是如何被红丸折磨而死的,她更清楚云秋为何会不省人事直至断气而亡。
见对方没有回应,李紫墨刚要再开口,这时,许神医身后,何盈一步步走了出来。
“何盈?”李紫墨不禁皱了皱眉。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紫梅姑娘啊。”
说着,何盈绕到了许神医身前。
“何盈,顾师长怎么样了?”李紫墨连忙问到。“军医和许老都说了,顾师长需要静养,留在身边照顾的人不宜太多。”
“我只想进去看一看,看一眼就走。”李紫墨再说到。“那可不行。”何盈即刻应到。
“为什么?”“顾师长一病,师部之事便全全交由沈参谋长,没有参谋长的允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顾师长。”
“你的意思是,沈参谋长不许我见顾师长?”“我可没说。不过,你要真想见顾师长,还就得先去问一问参谋长的意思。他若应允,你便可以进来,反之,他若是不准,你就休想踏进这屋子半步。”……
与顾春来的居处一墙之隔,桌案边,纪副官愁眉不展。
相对而坐,沈君手握着温热的茶盏,暗自成思。
“自那次受伤之后,顾师长的病一直就没好全,没想到这一回,竟是比先前更加严重了。”纪副官说到。
“咱们不是已经请来了许老嘛。我相信,他一定有法子,治得好顾师长的病。”沈君回应到。
“参谋长不是信不过那个姓许的嘛。”纪副官随之说到。“若是有的选,我最最愿意相信的肯定是咱们师部的军医,不过,刚刚你也亲耳听到了,几位军医对顾师长的急发之症束手无策,就连周军医这样的国医世家,一时都拿不出什么奏效的法子,所以,迫不得已之下,我才做主,请回了许老先生。”
说罢,沈君拿起白瓷壶,给纪副官又添上了一盏茶。
“沈参谋长说得在理,情急之下,无论用谁,能治得好顾师长的病才是最最要紧的。”
说完,纪副官长长地舒了口气。
“依目前的情势,顾师长的病怕不是一两日就能完全康复的。”“正因如此,事关大计,我才不能不急啊。”纪副官跟着说到。
“怎么?杀子引父之计,顾师长没能最终定夺吗?”顺势,沈君试探到。“昨夜,顾师长并未下达明确指令,而是让我先回去,随时待命。”
“三日为限,机不可失啊。”“可是,没有顾师长的命令,谁又能擅做裁断、代行其事呢?”
听到这一句,“嗒”的一声,沈君将手中的茶盏落在了桌案上。
即刻察觉这极为特殊的一声轻响,望向沈君,纪副官赶忙说到:“参谋长,我……我有口无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我也是一时急糊涂了,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参谋长,其实,在我心里,您……”“虽然师部没有明令通告,但我十分清楚,现而今,自己就是个被削了职、撤了权的参谋长。顾师长有恙,我不能代行其职,更不能发号施令,即便真的这样做了,也是难以服众。”没等纪副官把话讲完,沈君紧接着说到。
“严格来讲,师部之中,但凡不见明令,就算不得正式通告、晓以众人。”“纪副官,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再来安慰我了。”沈君淡淡一笑。
“我这不是安慰,而是紧迫时机之下的万全之备啊。今日一过,就只剩下两天了,如果顾师长真的不能好起来、真的不能再做决断,那便只能由……”“纪副官别再说了。”
“参谋长。”“吉人天相,有那个姓许的神医在,顾师长一定能尽快好起来。”……
夜色渐深,守在榻前,寸步不离的何盈亲眼看着许神医为顾春来取下头上的最后一支银针。
亲手为顾春来盖好被子、遮上帐帘,随后,何盈来到放着木匣的桌案边,停在了许神医身后。
背身而立,稳稳地,将银针一根根整齐刺入白色的布包上,早已有所戒备的许神医静静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