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嫣红趁夜,在回音阁西墙外埋下了一对木珠?”孔安疑惑地问到。“是大太太让她这么做的。她还跟我说,那副檀木手串,其中之一为原物,另一个则是特意寻来、与其配对成双的。”
说罢,李紫墨一个手势,站在稍远处的曾妈立刻快步上前。
“把东西拿出来,让孔副官瞧瞧。”“是。”
展开包裹在外面的丝绢,此时,被挖出的隐埋之物立现眼前。
“嫣红说,她从大太太口中得知,此物与昔年的胡司令有所关联。”
听了李紫墨的话,望着曾妈手中的木珠,孔安的神情中不禁流露出一丝丝欲说还休之意。
“没想到,这东西竟会到了你的手中。”
“怎么?你认得这对手串?”李紫墨紧跟着问到。“这是廖怀忠赠予陆应山的。”
“廖司令?”“他说自己在城西买下了胡司令从前的一处宅邸,而且,在他的请求之下,宅院的主人,也就是胡司令的姨太太,将日日随身的檀香木珠也一并卖给了他。”孔安说到。
“胡司令在城中置有家宅?还纳了一位姨太太?”“此事少有人知,廖怀忠告诉陆应山之后,他也是颇感意外。”孔安应到。
“你刚才说,这木珠是胡司令姨太太的随身之物,想必,应该就是他们夫妇间的寄情之物了。”李紫墨说到。“按照廖怀忠的话来讲,手串本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儿,胡司令和他这位姨太太各留其一、以为信物。”
“一模一样?”此刻,李紫墨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留意到对方的细微表情,孔安跟着说到。
“廖司令确定此物断无差池?”“紫墨,你的意思是……”
“昔日,有人亲眼见过胡司令随身佩戴的那串木珠。”“谁?谁见过?”
“当年,陆应山迎胡司令入府、设宴款待,一路将其引至回音阁内的,正是曾妈。”
“你?”孔安转而望向曾妈。“是。是我。”
“你见过胡司令?”“是。我的确亲眼见过那位胡司令。引其至回音阁的路上,偶然之机,他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倒是给我留下些印象。”曾妈答到。
“这么久了,你还能记得那只小小的手串?”孔安的言语和眼神中透出一丝丝怀疑与试探。
“我记得,当时,胡司令才上了正门前的几级台阶儿,也不知怎的,好端端的,他手腕上的那串珠子就滑下来、掉在地上了;见状,我连忙蹲下身去捡回来,而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帕子,仔细擦了擦。”
“然后呢?”孔安再问到。“后来,胡司令就跟我随口提了几句,说他那檀木手串儿是祖上传下来的,日日戴在身上,檀香气味儿可静心宁神;加之,每颗珠子上都雕刻了佛尊,这样一来,就更能驱邪避祸、护佑平安了。”
“这么说,你认得那串珠子,且时至今日,心中仍留有记忆。”“我不敢说自己记得有多真切、多细致,但大体的形制和感觉,应该不会错。”曾妈应到。
“既然如此,依你看,眼前这两件东西,哪一个更像是胡司令的随身之物呢?”
这一刻,望着曾妈的一双眼睛,孔安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曾妈,我与孔副官面前,你尽可如实而答。”李紫墨跟了一句。
“照我看,这两串珠子虽也是精工细制,却都不像我以前见过的。”
“哪里不像?”随即,孔安追问到。“我……我也讲不出太过详细的,只能说是……凭着一股直觉。”
“那就告诉我,你的直觉是什么?”“灵气。”
“灵气?”“对。与物主相合的灵气。比起胡司令的那串檀香木珠,这两件东西多了几分刻板生硬,而少了应有的温润灵气。”
听到这一句,孔安的脸上露出了隐隐的笑容。
出于女人的敏感,对此,李紫墨看在眼里、暗思心头……
曾妈稍远些避开之后,上前两步,李紫墨主动为孔安整了整衣领。
“我……我自己……”“你这衣领上的扣子松了,若不紧一紧,怕是再有一两日,就该掉下来了。”李紫墨轻声说到。
“回去……回去我自己缝一缝就是了。”
孔安不太自然地微微仰起头,完全不敢直视李紫墨那张姣好动人的面容。
“在军部要面对陆应山,在帅府要应付大太太,可回去之后呢,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早就习惯了。再者说,乱世之下,孑然一身反倒没有牵累。”孔安说到。
“为着肖紫珊,我相求于你,这算是牵累吗?”李紫墨顺势问到。“我知道你的性子,一旦决心做什么,纵是犯险而为也在所不惜。”
“说心里话,一方面,我真的很想求得你的帮助,可另一方面,我又真的害怕自己的任性而为会牵连你身陷险境。”“我不怕。紫墨,我答应你,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成全他们母子重聚。”
“真的?你真的答应了?”“是。一言既出,君子无欺。”……
回到帅府,一路往回音阁,李紫墨心绪满怀。
“方才,孔安一再叮嘱我,木珠之事断断不能走漏一点点风声。”“是。四太太安心,我定会守口如瓶。”搀扶着李紫墨,曾妈低声应到。
“还有,嫣红所言,表面上,咱们都要信以为真、不存任何质疑。”“是。她既说手串与胡司令有关,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我还会假装着、再找她细细问一问。”
“她听了大太太,大太太信了陆应山,而陆应山则信了廖司令。殊不知,那廖司令根本就是说了谎,故意弄了个假东西,混淆视听。”“四太太,那手串我也不过是凭着印象和直觉辨了辨,可不敢说是十足十地肯定呢。”
“你虽不敢肯定,但我已经肯定了。”李紫墨微微一笑。
“您已然确定,那东西绝非真物?”“孔安虽未直言,但从其话语与神色当中,真相已如渐渐出水的石子,显露出其本来的面目。可以断定,廖司令是给陆应山做了一个局;而在这个局中,胡司令必定是重中之重。”
“四太太,您的意思是……对方要利用胡司令来大做文章?”“现在想来,或许,我当时真该亲眼看一看,落在陆应山手中的那枚银币,究竟是哪一面。”
跨入回音阁,一步步向前走着,曾经与陆应山的一番对言不由地回响李紫墨的耳畔:
“紫梅,你说,胡司令既一意孤行、叛逃敌匪,现而今,他究竟是荣是辱、是生是死啊?”“帅爷这一问,当真是难为紫梅了。紫梅不晓得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更弄不清其间的关要利害,所以……实在不敢妄言啊。”
“你就当是赌场里的押注,左右选一头儿就是了。”“那……紫梅就选……胡司令已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为了验一验你猜的准不准,咱们不妨让老天爷来给个裁断。”“老天爷?紫梅不太明白帅爷的意思。”
“我手里有枚银币,抛起来、再落下去;到时,若显出的一面是人头,那就证明胡司令还活着;若显出的是字儿,那就证明他已经死了,你就算猜对了。”……
入得内院,曾妈才推开门,眼前,正堂之上,大太太一席紫红衣裙,稳稳而坐。
“太太?您……您怎么在这儿啊?”顿时,曾妈一愣。
“哎呀。四妹,你这是跑哪儿去了?迟迟不见你回府,当真是急坏我了。”
说着,大太太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李紫墨的手。
“太太,您特意到回音阁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啊?”李紫墨笑着说到。
“还提什么吩咐呢?如今,你可是咱们帅府里最最金贵的人,只要你一句话,就连我都得上赶着服侍呢。”
没等李紫墨回应,大太太接着说到:“你还不知道吧,你才出了军部,帅爷那边就已经派人回府报信儿了,说是四太太怀了身孕,必得让全府上下好生照顾着。”“原来是这样啊。帅爷也真是的,还没请郎中详细诊断呢,就弄得整个府里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应该的。应该的。生孩子是陆府的头等大事,一丝一毫都怠慢不得。”……
亲自扶着李紫墨坐在衬着厚实软垫的椅子上,随后,大太太一个眼神,一旁的嫣红连忙送上了一只手炉。
“你才从外边回来,快暖一暖吧。”“多谢太太。”
接过手炉,李紫墨与嫣红相对一视。
“四妹既有了身孕,往后,药食调养、保胎护胎可就少不得了。”“是。初次有孕,喜悦之余,紫梅也免不了有些紧张。”李紫墨应到。
“虽说,帅爷要我为你处处周全,可这一样样的大事小事,该如何准备着,我还是想先听一听你的意思。”“凡事全凭太太做主,紫梅不敢有异。”
“那好。既然四妹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大姐的就当仁不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