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姬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惊讶,芷淑对她的敌意早在憩园时便已显露出来,更有当初在椒房殿外,皇后娘娘有意安排的那一幕,想起便会使人胆寒心惊。
贪享富贵安逸本是人之常情,但让人感叹与不安的却是人心的难以揣测,原本还算善良的一个人竟然轻易间就变了心性,难道身边人的通达显贵,真的能够令人妒火中烧,非要除之而后快吗,即使你不会影响到她一丝半毫。
虽然祁姬知道,自从进入内廷的第一天起,她便成了南薰殿最大的敌对,或许芷淑只是身不由己。但是,这种行为倒不太象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若不是发自本愿的顺水行舟,行此龌龊之事又怎会如此的乖张自如?
“采芑你起来。”祁姬起身扶起采芑,“此事你没有半点责任,若不是十分的信任于她,你便不是采芑了。”
马凳使劲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就算换作了马凳,也是会相信她的,采芑姐姐莫再懊悔了。”
采芑站起身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声来,“怎能不怪我,若不是太听信那个芷淑,提早将她送珠花之事告知姐姐,姐姐或许会提防的,也就不会被她陷害,姐姐不只痛苦万分,还丢了那么好的一次机会。”
“虽说丢了赴宴的机会,幸亏咱们万岁爷明见万里,慧眼识珠,老马识途,还有……还有,就是…花香蝶自来,嗯…嗯…梧高凤必至……”马凳一连串用了大堆词语,惹得正嘤嘤涕泪的采芑噗嗤笑了出来,“你少逗人开心,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学会了乱用词语,小心万岁爷揪了你的脑袋去。”
“我用的可都是赞誉之词,皇上明鉴万里,哪里就会要了小人的脑袋,嘻嘻……”马凳嘻哈调侃本想让气氛轻松下来,不料采芑笑过了却又瞬间板起了脸,转身欲要往殿外走。
“你要去哪里?”祁姬早看出采芑之意,厉声喝住了她,“你莫不是要去寻她,质问于她吗?”
采芑站住了脚,不甘心地说道:“她芷淑凭什么如此陷害姐姐,当初在掖庭姐姐可是帮过她的,若非姐姐她却是难有今天,现今怎么就变成豺虎之心了。”
“你去寻她,别说那漪澜宫的大门你进不得,就算你进去了,难不成你倒要寻些灾祸出来,让这云逸殿跟着遭殃吗?”祁姬面透思虑说的不温不火,言语中字字带着锐气,她要消除掉采芑即冲动又稚嫩的心火。
“夫人高瞻远瞩,采芑姐姐你一定要打消了这个念头。咱们现今就忍了,不止忍了以后还需更加留意小心才是。”马凳倒像个成人般明辨是非,他知道这皇宫里处处都是陷阱,人心更是诡谲。
采芑转回身,无奈地点点头,其实她心底里明白,此事只能忍着而且要不动声色的忍着,但是若要再遇到芷淑,她不知道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表现,很多时候她是装不出来的。
不过祁姬的话她倒是听了进去。
一阵沉默后,祁姬将珠花重新放入妆盒,然后拿起那件写着绾娘名隶的帛册,对马凳道:“你回复府上,就说选一个庚年最长的过来便是。”
“为何?”马凳与采芑同时疑惑道。
“若是他们也问为何,你便说年长的姑姑更加体贴些就可。”祁姬将帛册递给马凳。
“诺。”马凳仍然不太明白祁姬的用意,接过了帛册,“小的这就去回复,或许接着就可以将人领回来。”说着往外走去。
祁姬沉思片刻唤住了马凳,缓缓说道:“你二人觉不觉得这些新进过来的下人有些不同?”
采芑与马凳俱是一愣,“有何不同?”
祁姬摇了摇头,“说不好,只是今后在他们面前说话行事多加小心就是。”
“诺。”马凳应承着出了殿门。
他边走边想,或许夫人是因珠花之事多了戒备之心,那些下人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虽然夫人出身低贱,但被皇上宠幸,那可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今后这云逸殿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南薰殿也说不定。不过既然夫人提醒了他与采芑,今后便要多留个心眼提防着些才是。
采芑与马凳想的却是不同。
她想,定是自己蠢笨,而那些在宫里呆久了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心机深重,姐姐担心今后或许会遭了他们的算计,便如这珠花事件一般,因此才提醒她与马凳。不过这也是事实,今后还真要多留个心眼提防着些才是。
其实祁姬的想法并非他们所思。
因为她知道,她的被宠幸不过就是皇后娘娘下的一盘棋而已,她不过只是两位贵夫人之间的一枚棋子罢了,那些被派过来的下人便是娘娘棋局中早已画好的棋盘,今后若想安安稳稳的扎根在云逸殿内,她就必须万事小心谨慎,切不可有半分的张扬,而采芑与马凳便如同自己的影子,三人相依一损俱损……
此刻,不止祁姬在思虑当中,就是皇后娘娘也在思考着近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椒房殿内高后穿戴整齐,也不备轿,只由女椒陪着出了凤仪宫的大门。
“雪儿的消息可稳妥,那个贱人午时前一定会去御花园吗?”高后昂头走着,若有所思地问着女椒,“难不成一夜空房,就浑身难受的想要出来晒晒太阳了,哼,本宫倒要去会一会她……”
“雪儿一向谨慎,”女椒道:“她的消息定不会有错的,说是那个贱人要陪同三皇子去采什么花株的标本。”
“哼,贱人倒还有此雅兴,对自己的皇儿却是疼爱的很。”高后不屑地说道:“对他人却不存一点人性,竟然想把东宫踩在脚下,她还嫩的很呢。”
女椒附和道:“这贱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说着又凑近高后低声说道:“听说那个贱人最近正四处拉拢那些中立的朝臣,不止花了不少银子,好像还许了重诺下去。”
高后嘴角翘起,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早在意料之中,让高恒吩咐他们再盯紧些,与贱人宫里有过来往的全都给本宫记录下来……”
“诺。”
“这一次莫不可再行大意了。”高后愠道:“昨日廷宴险些就让那个贱人得了逞。”
“诺。”女椒喏喏地答道:“娘娘放心,回头婢身对探报不利者一定严加训斥。”
高后又道:“此次御宴,那绣娘几次遭难,虽均被我们的人化解,可最终还是未能躲过贼手。若不是本宫睿智,怎能如愿让她入了局得了皇上的宠幸,这便是你等莫大的疏忽,以后若再出现此等状况,可别怨本宫刑责严苛。”
“婢身知罪,今后决不敢再出现丝毫纰漏。”
“皇上对她倒是慷慨的很,一下子便封了昭仪,这倒是本宫没有料到的。”高后轻笑一声,“往后或许会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