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走远,祁姬将信简用绢帕包了揣进怀里,来到掖门不远处,于一处蔽地向前方张望。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两个宫女抬着一个装满脏衣的竹笼往掖门走来,祁姬急忙迎上前将二人拦下。
见是一位穿着即非侍女也非主君的女子。被无故挡了去路的宫女,却是不便发作。在她们的印象中,宫里可以穿着普通贵女装束的人,莫不是郡主也必是大臣将侯之女,定是受了哪位夫人或是主君的邀请入得宫来,闲暇无聊时便在这诺大的地方闲逛。
二人放下手中抬着的竹笼,施礼道:“贵人如何称呼,唤下我二人是为何事?”
祁姬和颜笑道:“二位姐姐唤我作祁姑娘便可。”说着祁姬在衣袋内掏出包着帕子的木简:“实是有事央求二位姐姐,二位姐姐可否相帮?”
一宫女道:“祁姑娘?难道你并非哪个府上的千金或王府郡主?”
祁姬尴尬道:“姐姐误会了,我乃……”祁姬犹豫起来,她还真是不好回答,现在的身份就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楚,就算临时胡乱编造一个,却也不知如何编造,若是说她乃掖庭一普通宫女更是不妥。
思量少顷,祁姬说道:“我乃是来这皇宫做客之人,打听到前些时失散的一个好姐妹,在这皇宫掖庭内做工,便写了一封简书欲托人捎带给她,若我们姐妹可以联系上,也便安心了。”
宫女们疑惑地看着祁姬,一宫女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她即是你的好姐妹……怎会沦落到掖庭那种地方?”在宫女们的眼里,能够来皇宫做客之人非贵即富,又怎么会有一个在掖庭做工的姐妹,真是匪夷所思。
“这件事一句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就劳烦二位姐姐送下脏衣后,再转去绣坊一趟,据说浣衣坊与绣坊相距不是很远。”祁姬边说边将信简递了过去。
一宫女刚要接过,另一宫女伸手制止了她,说道:“祁姑娘还是托她人帮忙捎带的好,我们只是宫里的下人,有些事情是担待不起的。”
祁姬忙解释道:“姐姐多虑了,只是一份很普通的家书,绝不会有事的。”
“掖庭里的人我们可不敢招惹,她们中……许多人乃是待罪之身,若是果真出了什么麻烦,我们二人必是连哭诉的地方也是难寻的了。”
“姐姐……”祁姬还想央求,却被那位宫女果断地打断:“姑娘得罪了,您是贵人,自然不会知道下人们的难处,还望能替我们考虑一二。”说完她俯身抓过衣笼又示意同伴,二人抬起一笼脏衣,饶过挡在面前的祁姬往掖门走去。
祁姬只好继续站在原地耐心的等,还好整个皇宫安静的很,除了偶尔传来几声鸟雀飞过时的鸣叫声,偏僻的掖门四周没有什么人的身影,应该也不会有人可以干涉她。
终于在午膳前,又一宫女只身往掖门走来,已是满身汗水的祁姬急忙走了过去。
这名宫女爽朗的很,痛快地答应了祁姬的请求,接过木简道:“贵人放心,是绣坊的采芑姑娘,我记下了。”
望着宫女走出掖门,祁姬终于松了口气,心道:采芑见到书信,悬着的心便可以放下了。
书简送过掖门一连好几天风平浪静,祁姬在憩园的花好月圆中享受着独自一人的闲适生活,默默地等待着有朝一日能够与采莪采芑团圆的日子。
始料未及的是,团圆竟然到来的猝不及防。
这日用过了晚膳,天渐渐暗了下来。祁姬来到院中,唐彩与季陌主动沏上一壶热茶,二人笑意盈盈地端到祁姬面前:“这捡石头的游戏我们也是玩的腻了,今晚就同姑娘一起,我们三人于院中赏月可好?”
“初秋傍晚风凉,且未到月圆时节何来赏月一说?”祁姬笑问。
“姑娘不知,自从跟了姑娘我与季陌就看出,姑娘知书识礼气度甚是雅致,便断定姑娘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今日何不借着风朗月圆,姑娘为我二人讲些诗礼中的故事。”唐彩很是欣赏的看着祁姬,说道:“也叫我们长些见识才是。”
季陌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们这些宫里的下人,一天到晚只会干些粗活,哪有几个识文断字的,能遇到姑娘这样平易之人,若肯为我们讲些诗礼文章,真是我二人巴不得的幸事。”
祁姬不禁莞尔,还真没料到这两个一天到晚只知游戏玩耍的小宫女还存了这样的心,于是说道:“我不过一掖庭下人,甚至地位在你二人之下,只年龄虚长了几岁,又怎能强过你们去。”
“姑娘谦虚了,”说着唐彩倒上一杯茶水,递给祁姬:“若姑娘没有过人之处,怎会从掖庭调到这前殿内廷中来。”
唐彩的话让祁姬有些怔愣,话从这个小丫头的口中说出总觉古怪,前些日子还俱是没心没肺的,怎么突然便对诗礼文章来了兴趣,而且对她也似乎忽然好奇起来。”几次的遭遇让祁姬不得不警觉起来。
祁姬端起茶杯于鼻下品闻片刻,又放回到原处。
“茶已经温了,姑娘为何不喝,是我们沏的茶不香吗?”季陌问道。
“茶香沁肺,妹妹们用的可是茉莉?”
唐彩道:“姑娘还说自己不过一掖庭下人,连这茶香都闻的出来。”
“谁说村野乡间就没有茶香怡人,在我们乡下,村旁路边就有不少的候茶摊子,那香气至今我还记忆犹新,特别是这茉莉的香气格外的浓。”
“姑娘可不像是乡下人,就算是乡里,估计也是重镇大乡,定不穷苦的。姑娘或许还是哪位富绅之女,也说不定吧。”季陌咯咯笑着,调侃道。
唐彩端起茶杯:“茶要凉了,姑娘尝尝我二人沏的茶,可与你们乡里的茶哪个更适口些。”
祁姬只好接了,也调侃道:“妹妹们可是不会看人,若不是乡野村姑怎就进了这皇宫掖庭。”
“我可不会看错的,乡野村姑哪有姑娘这般摸样的。”季陌不信任地咯咯笑道。
“那个时候,虽然常常闻到茶香,若说品尝,乡下人家大多是拿不出银子的,那些茶摊是给路过的官驿,还有过往的商贾和乡绅们准备的。”说着,祁姬将茶一饮而尽:“这茶喝着果然比闻着清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