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让祁姬感到头晕目眩,月下的树影花影渐迷若明,顷刻间意识仿佛就要脱离开自己的头脑,幸而一阵微风掠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祁姬强打着精神,对身边的季陌道:“季陌,你可识得忍冬花的花株?”
季陌想了想:“识得,皇宫里忍冬花到处都是,不过它的花期很短,只会在春天才开的。”
“你去摘几片叶子过来,”祁姬已感到头开始慢慢的发胀,却不动声色道:“忍冬花的叶子也是可以做成茶的,你摘来我讲给你们听,这里面还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呐。”
“姑娘的见识果然多,我这就去摘来。”
今夜月光明亮加上院外烛火的相映,憩园里的花花草草,庭阁曲径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季陌饶过闪着银波的池水,找到一株忍冬花的花株,摘下几片青叶,小跑着回到她们饮茶的亭台。
祁姬接过季陌送过来的花叶,放在鼻前闻闻,然后又递给唐彩和季陌各一片道:“你们也闻一下看,这忍冬花的叶子是不是有一种特别的气味。”
二人连连点头:“确实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好像是清香却又感觉不是。”
祁姬将忍冬花叶放进嘴里,笑道:“嚼起来却是苦的,你们试试看。”
唐彩首先将叶子放进口中,才嚼了一下便吐了出来:“苦涩的很。”
季陌咯咯笑起来:“幸亏我比唐姐姐慢些。姑娘,这忍冬花的叶子再普通不过的,即是苦的怎么可以做成茶?”
头晕脑胀的感觉,在祁姬咀嚼了忍冬花的叶子后渐渐的好转过来。
其实,当祁姬把茶杯端起放在唇边的时候,就已经闻出茶里有问题,尽管她们用了茉莉,浓郁的香气还是没能遮住附李子的气味。
附李子是一种南方结的树果,磨成粉末可以溶于水中气味虽弱却是难消,因此使用附李子粉的人一般会将它与浓郁的茉莉同用。人若服下此物,便会神智渐失,又不会像睡眠一样深度昏迷,人醒着却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问一答一毫不会遮掩。
祁姬虽未用过此物,但是医书中却有记载,而且当时赵宫的女医也曾详细的为她讲解过此物的独特。这附李子果极其难得,相传,五年才结一次果实,就算是一棵几十年生长的果树,也才结果不过十数颗。
这两个丫头能够得此毒物,里面必是大有文章。
祁姬依旧不动声色,假意头晕,两个眼皮还不时有意无意地碰撞在一起,她迷迷糊糊地说道:“在我们家乡,虽然村边路旁有很多茶摊,但是……我们乡里人家却是喝不起的。有一次,我……和弟弟去田里玩耍,弟弟本想用这忍冬花的叶子……当……当哨子吹,却又笑着对我说……这叶子好香啊,像是路边茶摊飘起的香味……”祁姬一边说一边闭了眼,迷离的程度似乎更深了,“后来,我们就采了很多忍冬花的叶子,把它做成了茶,那香气还真的不比茶摊的差,你们可知道我娘是怎么将花叶中的苦味去除的吗?”祁姬好像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故事里。
见祁姬已经着了道,唐彩趁她说话的间歇问道:“祁姑娘,你可与前朝王族有关?”
祁姬竟然点了点头。
唐彩与季陌相看一眼,季陌神情有些紧张,悄悄说道:“唐姐姐,看来这祁姑娘还真是罪妇进宫的。”
唐彩继续问道:“姑娘是哪国的王族。”
“我是赵国人,我们……乡里有一位先生,自称曾为赵王詹事,后来赵王被舜帝……处置,他便逃到了我们乡下,还带了不少的银子,置办了……家财田地,还在乡里招募仆役侍女,他那府院大门的牌匾上书的便是王府二字,后来我才知道……这位赵王的詹事原来姓王。”祁姬轻笑几声,继续说道:“因为家里太穷弟弟还小,我娘……就把我送了过去。可没想到,他在见到我的第一天……就偏要娶我为妻,可他长得那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又怎能嫁给他,便从王府逃了出来,又怕连累娘……和弟弟,于是我便进了这皇宫,分在了……掖庭。”祁姬努力抬了抬眼皮,看看唐彩又看看季陌,道:“你们说,这算不算是……曾与前朝的王族牵连过的。”
“这算什么与王族有关。”季陌小声道:“姐姐,我看这祁姑娘果真是穷人家的女儿。”
“可她确实不像。”唐彩摇着头回答季陌,又犹疑地看着祁姬,问道:“就这么简单,难道你没有嫁过人?”
“嫁人……我进宫以前,我娘倒是给我说过……几门亲事,但那时战乱,俱都……不了了之了。”
祁姬知道,买通这两个丫头的绝非皇后娘娘,因为那次的待诏之选,大长秋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世。难道想要探知她身世的会是楚夫人?祁姬想到此却不明白了,若论楚夫人的地位,只需派人去掖庭取过造册一看便知,而且她身边还有知情的芷淑。
芷淑,想到那日的腹泻痛楚,祁姬认定了是芷淑所为。她痛苦的紧闭了眼睛,淑姐姐那样对她,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既不是娘娘也不是楚夫人,还能有谁会对她兴趣盎然?
“姑娘曾经被选过待诏,可为何会失了待诏之位?”季陌问道。
清楚自己待诏之事的只有掖庭中人,这样的小事,估计像大长秋那样的人是绝不会乱嚼舌根的。这两个丫头会清楚这件事,她们的主使若不是新进的三位御人还会有谁?祁姬明白过来,只是她们才入后宫不久,手中就有了附李子粉那样的稀奇之物,却让人唏嘘难解。
“失了待诏之位,许是……我难与其她几位女子媲美。”
“姑娘的造册里记了什么?”唐彩追问。
“造册……那造册又不是我记下的。掖庭,甚至这前殿之中,哪个下人可以……查看自己的造册?呵呵。”
“姑娘的族人中,可有与我朝为敌的?”
“我只有一个娘亲,还有一个弟弟,我爹过世的早,其他的亲戚在我的记忆中再无一人。我娘一直在家务农,弟弟年纪小爱舞枪弄棒,便拜了乡里的武夫习学功夫,却是些皮毛之艺。哪里会有人与大舜朝廷为敌?”
“姑娘是如何被引荐,于典礼席上绣演龙旗的?”唐彩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