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从脏兮兮的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干瘪的黑米窝头，笑脸看着祁雷，“师傅，这个黑窝窝是肖师爷的太太施舍的。”
祁雷有些纳闷，一个黑窝窝又能说明什么。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石小一看出师傅的疑惑，赶紧解释道：“乞丐行里有个说辞，不管穷家还是富户，凡是肯施舍的人家必是心肠还好的，雨天寒日檐下可借。若是冷颜秽语相向的必是恶毒之家，恶狗伤人即便饿死，墙外莫躲。”
“这家太太还算良善，她看我与小蕊可怜，未说上一言两句的，便拿了两块黑窝窝舍了我俩。”小红看着祁雷，“师傅，我与小蕊去他家做仆不只不会受苦，说不定还是享福呢。”
未等祁雷开口，小二小六同时说道：“你二人莫不是真的看上了人家，不想回来了吧。”
小二瞪一眼小六，接着说道：“老大出的主意是让你二人与那个姓肖的套得了近乎，好将师太于狱中救出，可不是想着要让你们去那儿有吃有喝享福的。”
小蕊见二哥有些上火，扑哧笑出了声，她白一眼小二很不屑地说道：“二哥你可真笨，姐姐这样说是为了不让师傅担心，我们去肖府做仆，哪里有与师傅和众哥哥们在一起开心快乐，等把师太救出来了，我们即刻就会回来的。”
看着眼前少不更事的孩子们，祁雷心中暖暖的，或许送给他们一个所谓的家，他们就会把整个心都送给你。
谁说乞丐无情？这帮小乞丐的眼中满是真诚。
“你俩年纪还小，也许他们不会留下你们。”祁雷心生无奈，只好默默认可。
“师傅放心，那位太太一定会收下我们的。”小蕊笑道：“今日我二人有意在她面前捡活做，那太太高兴的很……我听她还悄悄的说，若是能够留下来做丫头倒是不错。”
小红也点着头，很是自信地说道：“我俩若是入了肖府，定会讨了肖师爷夫妇的喜爱，那样我们求师爷救出师太便轻松的很了。”
“嗯，便是的，”小蕊道：“明日一早我们就过去求她收留。”
祁雷不置可否，想想的确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是夜大伙早早的便睡下了，小院中静的仿佛可以听到露水凝结成滴的声音。静寂到极致的安宁反倒令人难以入眠，祁雷悄悄出来房门屏气立身，如梭般的拳脚在月光洒落的斑斑疏影中缓缓施展。
熟悉的小院曾经的记忆在这一刻完全变得空白，依枕时的挥之不去此刻也渐渐化解成零。
待拳舞完毕浑身大汗之后，祁雷盼着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这套拳足足舞了两个时辰，当祁雷收气停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身后站满了所有的小乞丐，连同两个小丫头一个不拉的跟他学着样，孩子们也同样已是满头大汗。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每个角落都被挤满的小院里，顿时笑意满满，压在每个人心上的石块立时卸下了不少。
第二日一早，小红小蕊在小五小六的陪同下径直往肖府而去。
直到午时，小五小六才揣着几个新讨来的窝窝回到小院。
祁雷等的焦急，一见他二人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二人可否被肖府收下？”
小六将窝窝放在桌案，留了一个刚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见师傅着急便使劲点点头呜噜着说道：“收，收下了……”
小五白他一眼，“就知道吃。”他口齿清晰地说道：“您放心吧师傅，小红小蕊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她二人怎么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多时的。那肖府屋院不大，我跟小六趴在他家院门处就能将里面看听的八九不离十，小红小蕊跪下求他们收留时，那夫人是喜笑颜开的，就连肖师爷也开心的很呐。”
“虽说开头还算顺利，却也不能完全依仗他肖府，倘若那个肖师爷不肯出面搭救，或是无能为力……”祁雷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还得寻寻其他的法子。”
此刻他的脑中浮出香菱跟她爹的身影，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五，你去把马匹喂了草料，小六你去把红儿昨日帮我洗的行装取来……”吩咐着两个小徒弟，脑中不停思索着的祁雷开始收拾身边的物品。
见师傅的神情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小五未敢言声，紧张地拉了拉小六的衣角。
小六瞪起眼也不无紧张地冲口说道：“师傅，你是要离开吗？”
见小五小六站着不动祁雷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他的言行应该是吓到了二人。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成为这些孩子们的擎天柱，他们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不知哪一日师傅会不辞而别。
难不成，这刚刚才得来的安心，即刻便会落空……老大老二不在，小五小六可不敢也不愿让师傅出去小院的大门。
二人不约而同齐齐跪倒在祁雷面前，眼泪也同时滑下脏漆漆的脸。
祁雷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两个孩子扶起。“你二人误会师傅了，我并非是要离开，只是过于担心娘的事情，想着出去再行打探打探。”
“小红小蕊已然进了肖府，我们只待等她二人的消息即可，师傅贸然出去打探，徒儿们甚是放心不下。”小六戚戚地说着，小五跟着使劲地点着头。
“咱们可也不能将宝全部压在那个肖师爷的身上。”祁雷叹息一声，“我这个做儿子的便如此干等着，哪里能够沉得住气……”正说着，小院里传来一声很响的吱呀声。
院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
凭直觉，那种带着怒怼的推门声，一定不是小乞丐们中的其中一员。
三人同时扭过脸去，望向屋外。
院门开启，一个足以能够传进屋内来的愠怒之声也随同响起，“两个混蛋，竟然骗我说上了锁，这明明就是还有人在住的样子……”话音处一女子的裙裾飘进大门，“姑奶奶的钱竟也敢骗……”
这声音好熟悉，祁雷蹙起眉头往屋外移了几步。小五却道：“师傅，一定是那两个贼痞的女主子。”
怒音女子跨进小院，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却是祁雷的炯炯目光，她不由地瞪大了双眼，手中握着的铜钥匙啪唧掉落脚下，呆呆地惊怵在原地，再未敢动
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