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一路想着应对之法,慢慢走回寝宫,进了殿门,一宫女手拿空的托盘迎头走来,见到大监深施一礼,往外走去。
大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她,却觉陌生。
皇上正于几案前品尝羹粥,见大监一人进来有些意外,大监赶紧疾步近前笑道:“陛下,看来今晚让您失望了。”大监笑眼望着舜帝,眼皮一眨不眨道:“不然,老奴还是服侍您到南熏殿去,如何?”
“怎么,一个小小的掖庭宫女还拿起架子来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七仙女了?”舜帝甚是吃惊,话露鄙夷,语气却是不置可否。
“陛下莫要生气,那女子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实在不巧……”
“如何不巧?老骨头还不快着些说。”
大监很小心的陪着笑,小心翼翼道:“都怪老奴疏忽,她歇息的那个院落是内廷多年荒置的一个处所,打扫的或是仓促了些,一些虫草蚊蛇什么的未能撤除,不小心一条这么长的长虫,”他用手比划着,“进了屋,还咬了人……所以,呵呵……”
“哦?朕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皇宫内有蛇出没。”舜帝皱起眉头,“人如何了,有没有宣太医瞧过?”
“那蛇只是一条普通的花斑蛇,幸好无毒,只不过腿上肿了大片,暂时还下不来床,估计歇息上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大监一低头看到案几上放着的那碗羹粥,笑道:“这粥可是御膳司送过来的,陛下可着人试过了?”
“无妨的,是夫人派人给朕送来的,说……”
舜帝说着,似乎有些憬悟:“花斑蛇以前在这皇宫内可出现过?”
“据老奴所知……好像未曾有过,但是……若说宫中确实没有那些个障物,倒也全不尽然。”
“知道了,朕乏了要歇着了。”舜帝十分倦怠的抻抻腰,没好气地说道。
“诺,老奴这就伺候圣上歇息。”大监扶起皇上,笑着又问:“楚夫人遣人过来,可说了什么?”
“无非说些等候朕的话罢了。”
大监嘻嘻一笑,附和道:“楚夫人心里还是念着皇上的……”
舜帝心里揣了梗,一连几天没到楚夫人殿中。夫人便把怨气迁到了祁姬身上,又担心往后会被那个贱婢抢了自己的位子而因此失了宠,想到身边的绾娘也是出身于掖庭绣院,便欲打探一下那女子的情况。
芷淑一早为夫人梳好云鬓,正要退下,夫人突然道:“先莫着急退下,本宫问你,你可识得一个唤作祁姬的绣娘。”
“奴婢识得,我们曾经同为秀坊女工,只是不甚熟悉。”芷淑不知夫人为何打探祁姬,虽然如此回答,却又担心夫人深究,于是又道:“只因前时掖庭一小太监过来寻过奴婢,欲帮一宫女开脱责难,因此上有人会认为婢女与那宫女相熟,其实不然,只是同室相宜罢了,那宫女便是祁姬。”
“哦,上回刺客一案牵连的就是这个贱人?”
“正是。”
楚夫人冷笑一声:“难怪,定是皇后那个老妖精从中作梗,弄一个狐狸精过来想要缠住皇上,哼……她休想,简直就是做梦。”
芷淑一怔,心道:祁绣娘竟会有如此运气。
夫人又道:“你既然识得那个贱人,便去打探一下,最好去她的住处走走,再与她叙叙旧情……”
楚夫人话里带话,聪明的芷淑立刻明白了夫人的用意,“诺,夫人放心便是。”
用过了午膳,芷淑还真的去了祁姬的住所,一进院门便兴奋地唤道:“妹妹可在吗。”
在小院中闷待了几日的祁姬,听到有人过来,声音又是十分的亲切,急忙走出屋来。见是芷淑,既意外又吃惊,一时忘了先时的不快,亲亲热热地拉住了芷淑的手。
楚夫人宫里的这些动向,被雪儿及时传到了椒房殿内,高后听到只冷冷的一笑,仿佛置若罔闻。
第二天一早,大监被报知,昨日那个被留在前殿的绣娘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夜腹泻不止人好像已经虚脱的不行了。来人问道:“公公,要不要请太医过去看看。”
大监沉思有时,一时倒是拿不定主意,自语道:“还真是事多,看来这女子福祉未到啊。”
“大监大人?”来人崔问。
“罢了,看来这是天意,就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小的明白。”
………….
入夜,祁姬一人躺在榻上,床头只有一只空着的碗,她勉强撑起身子,唤道:“唐彩……”无人回答,又唤:“季陌……”依旧无人回答。
口渴的实在厉害,祁姬只得拖着虚弱的身体下来床榻,端起案几上的温缶,里面已经空了。无奈她又强忍着走到院中的炉灶旁,点燃柴草。
直到入定前,唐彩与季陌才说笑着回到庭院,连一声问候也免了,二人径直回到自己的床榻合衣躺下。
祁姬知道,几日来一直没有被召见的意思,而且现如今病倒,更是没有一人前来探看,因此那二人便已明白,她这个掖庭低贱的宫女根本未得皇上惦念,因此又怎可再愿用心服侍自己,不被鄙弃已是万幸。
祁姬没有眼泪,她倒是盼着能够快些回到掖庭,还去做她的劳女,那些高远的志向或许真的是与自己无缘。
而在此时,舜帝的寝宫内,皇上辗转难眠,这几日未去楚夫人殿中,虽也翻过几个妃嫔的牌子,却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孤寂无聊,也不知心底里是惦念夫人还是记挂那个绣龙珠的女子。
听到皇上的辗转之声,大监走了进来。
“皇上,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舜帝在床上坐起,突然说道:“你说,这几日朕是不是太过冷落了夫人,她会不会怪朕?”
“皇上日理万机国事操劳,楚夫人怎会责怪圣上。”
“女人心难测啊。还有,那个绣女怎样了,腿上的伤好了没有?”
大监笑道:“那女子许是与这皇宫内廷水土不服,昨日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生生的又病倒了。”
“哦,什么病?”皇上惊问。
“说是吃坏了胃,上吐下泻的,人虚的不行。”大监思衬着说道:“太医看过了,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需静养些日子才能恢复。”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朕同这女子确实无缘。”舜帝叹息。
大监瞄一眼心思不宁的舜帝,很小心地说道:“来人曾说,昨日楚夫人身边的绾娘,也是在掖庭绣坊做过工的,曾去过她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