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会知道绸缎的颜色?”碧綺问道,云儿话未出口也疑惑地看着祁姬。
新朝初立,后宫之内有些章程行序还未健全,行差只是一级下过一级,各司坊之间很少有详细的沟通,因此有些本该早需知道的属情,宫女以及掌使官们并不能获知,行差的优劣多靠个人的悟性与运气,只是掖庭的差事大多不关痛痒,只要没有明显的纰漏便可无忧。但这祭典大礼却有些非同一般,还需做到完善为好,万一到时触到了哪根霉头,可就保不准会怎样了。
“过来的路上,遇到长信府送成衣料的宫差,便仔细留意了一下。”祁姬说道:“姑娘在选花上可以参照历代的宫廷绣本,色彩上稍许压过原色就好。”
“姐姐可确定,那粉色的衣料便是祭典所用?”云儿似乎仍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能确定。”在祁姬心中,本是十分肯定自己的直觉,但是被她人如此一问,此事又牵连到皇宫的重大要事,她自是不能盲目回答,“只是,姑娘还需谨慎的好。”
“那我便知道了,这两种花可是夫人们最喜爱的。”云儿似乎并不以为然,“既然姐姐这样说,就不劳烦姐姐替我拿主意了。”
“还有,我看到的绸缎并非单纯的粉色,应该还有衬底的暗纹,只是离的有些远,看的不是十分清晰,司责夫人绣衣的姑娘们在晕彩上定要考虑才好。”讲解完毕,祁姬便要急着回去。
“姐姐真是有心人,今日多亏了姐姐。”碧綺站起身将祁姬送至屋外。
出来画坊的院门,画掌使迎面走来,见一陌生宫女从自家大门出来,于是黑起一张脸来问道:“你是何人,到这画坊作甚?”祁姬施礼,一低头看到掌使手中握着一卷竹册,心中已是猜到几分,答非所问道:“大人手中拿的,可是有关蜀绣的册子?”
“是又怎样?”画使似乎很不屑回答一个劳女的问题。
“……”祁姬本想说那本册子定是年代久远,里面的注解肯定也是生僻难懂,对画娘们不会有太大的帮助,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画掌使见她欲言又止,不耐烦道:“如何不回答本使的问话。”
“诺,婢女是绣坊的绣娘,只因婢女入宫前接触过蜀绣的针法,绣使大人便命了婢女前来,将略知的蜀绣技法讲与画娘们知晓,好为姑娘们节省一些揣摩的时间。”稍顿,祁姬又道:“大人寻来的这本册子,定是为姑娘们学习蜀绣技法而用的吧。”
画掌使举起手中的竹册看了片刻,又将眼光瞥向祁姬“你们绣使大人竟会有这样的好心?”
“我们大人自然也是为了绣坊的工期,不至误了御差。”
“哼,就知道她没有那么好的心肠。你回去禀告你们大人,就说我们画坊谢过了,毋须劳烦她再操心。”画使大人咕叽着快步向坊内走去。
“诺,大人慢走。”看着画使进了院门,祁姬想着自己的事情,她伸手摸摸揣在怀里的竹简,决定还是先将家书给马凳送去再回绣坊。为了避开北巷,祁姬绕道向南苑走去。
而就在此时,马凳所在的管事房内正在发生着一件大事。
不大的管事房内院,五六个年轻的小太监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一个个低眉垂首站在当中,管事的代班大太监手持一柄宽大的竹尺对他们怒目而视,一个青壮些的太监蹙眉立在一旁。
“好啊,都在这和我僵着,倘若再没人承认,可就别怪师傅我不讲情面了。”大太监猛地将竹尺指向站在右首位的小太监,喝道:“米贵你说,昨晚是不是你,进屋帮我打扫时,趁机将本公公的宝贝鼻烟玉瓶偷了去?”
米贵被冷不防地一声喝问吓了一跳,身体情不自禁地要往下溜,但瞬间这个机灵的小太监又立马振作起来,嬉皮笑脸道:“师傅,您可不能冤枉了徒弟,我是啥样的性情您老还不知道吗?嘿嘿。”
“少在这里同我嬉皮笑脸的,你不承认是吧,好,那就先尝尝苦头,等挨了板子我看你认还是不认?”大太监将竹尺扔给一旁的壮年太监,“于公公,你可要往死里打啊。”大太监腾出手撸了撸袖子,砰砰砰走到米贵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要往地上摔。这下可把米贵吓坏了,急忙扯开嗓子嚷道:“师傅真的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您不是让于公公搜了房间,搜了身的吗。”
“偷了东西能往房里往身上搁?”大太监使劲将米贵扔在地上,一脚踏上他的背。
眼看屁股就要开花了,米贵再顾不得一切,指着一个小太监大声喊道:“我知道是谁偷了您的玉瓶,是他,就是赵魁。”
米贵的喊声还真的起了作用,大太监撤去踏在他背上的一只脚,问道:“你因何指认赵魁偷了玉瓶?”
米贵在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脸上的泥垢,指着赵魁说道:“昨晚我巡夜回来,听到师傅唤人打扫,我看到赵魁从睡房出来往师傅房间走去的。”
听米贵指证自己,赵魁急忙辩解,“师傅你不要听他胡说。”
大太监看一眼赵魁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转过脸问米贵道“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米贵露出愁容,“昨晚巡夜回来的时候,就我一个人。”
“不对啊,”听了米贵的话,一旁的于公公有些疑惑,“昨晚你可是同马凳一起出去巡夜的,我是有记录的。”
米贵回道:“马凳说两个人分开巡查可以早些收工,我们就各自分了路线,回来时便也是各自不同的时间。”
“嘁,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这诺大的掖庭到了晚上便是黑漆漆的。一个人巡夜?哪怕一只野猫窜出来,也能把你们这些小毛头给吓死。”
“还真的碰到了一只野猫,对了还有一头疯了的毛驴。”这一刻,米贵好像忘了气氛的紧张,刚想咧开嘴笑,一眼瞥见瞪着他的大太监,赶紧将笑脸收住,说道:“我进卧房时,看到只有赵魁和马凳的床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