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算你小子机灵,暂且饶了你,不过要是让我查出你小子胡说八道,可别怪我到时候……哼哼,不讲情面。”大太监两道浓眉一竖,厉声说道。
“小的说的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在您面前哪敢胡说。”米贵信誓旦旦不由得不相信他,再说平日里这些小太监并无多大的利益冲突,倒也不至于撒谎构陷他人。
大太监冷笑两声,冰冷的目光转向赵魁,两道如八字倒胡须的眉毛下的两只细眼,似要射出杀人的箭来,赵魁顿时吓得魂魄出窍。可说这赵魁却是这些防务小太监中年龄最大的,身处掖庭久了,低微的地位倒让他练就出一副与年龄不太相仿的城府。他强抑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尽量避开大太监的冷眼,辩解道:“这米贵为了开脱自己胡乱攀咬,师傅您可不能相信他。”
大太监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赵魁的衣领。
“师……师傅,真……真的不是我。”脸憋的通红的赵魁话语支吾,却努力不让身体抖起来。
俗话说做贼心虚,大太监试探地盯着赵魁那双目光有些游离的眼睛一脸狰狞,“谁给你的胆子,一双贼手竟敢偷到我这里来,你就不怕被剁了双手。”
被师傅如此一唬,赵魁反倒是豁了出去,他定了定神说道:“昨晚我听到师傅唤人,便急忙穿好衣服出了卧房,也确实往您房间的方向去了,可能就是这个时候米贵从外面回来,正巧瞅见了小的。”
“既然如此,那么进我房间打扫的就是你,不假了?”大太监冷冷地问道。
“那却不是,小的本就憋着一泡尿,原本懒的起解,倒是师傅唤人,小的想正好把憋着的尿解决了,再去师傅那里也不迟。”
“这和你那泡臭尿有啥关系?”大太监猛地松开抓住赵魁衣领的手,“你若再不说实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赵魁的脸渐渐恢复了原色,粗粗地喘出一口气来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师傅,我解完手再去您房间,走到您房外看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所以小的根本没有进去就返回了卧房。”
“有人在里面?”大太监问,“那个人是谁?”
“小的没有进去,只是隔窗看到人影,那人的个子……个子吗,就像……就像马凳那么高,当时他好像正低着头擦桌子。”
听赵魁这样说,马凳忍不住将脸扭向他,却冷不防与大太监的双目碰在一处。毕竟马凳年纪小经事不多,如此一来倒显得有些紧张,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额上甚至渗出一丝汗珠。大太监似乎看出点眉头,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翘翘,冷眼瞬即转向米贵,“米贵,你回到睡房看到赵魁和马凳的床是空着的,那后来他们两个是谁先回去的?”
米贵皱起眉头,努力想着昨晚的事情,然后摇摇头,“小的回到卧房先是打了洗脸水,又去茅厕解了手,一直到睡着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回来,再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妈的,有头无尾的东西。”大太监上前对着米贵的肚子就是一脚,米贵捂着肚子强忍着眼里打着圈的泪珠,赶紧向后退了回去。
为了尽快找出贼人,大太监宁愿相信赵魁的话,却又怕逃了真贼,因为在他的印象中马凳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他冰冷的目光瞅瞅赵魁又瞅瞅马凳,马凳似乎更加紧张了些。就在大家暂时被沉默的空气包裹着的时候,大太监突然提高了音量喝道:“马凳……”马凳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喝声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般地颤栗道:“诺…”。
大太监像是抓住了马凳的马脚,冷笑着走至小太监面前,“果然是你?还真看不出来,你的胆子不小啊。”
“不是我…”马凳仰着脸,神情由紧张变得委屈。
“哼,不是你你害怕什么,妈的。”说着大太监一只手拧住马凳的耳朵,另一只手啪的一掌重重地打上他的右脸颊,“谁给你的胆量,竟敢偷你师傅的东西。说,你把玉瓶藏哪了?”
大太监的吼声震慑着整个管事房内院,房顶上几片碎瓦不合时宜地从高空滑落,砸落地面的砰咚声猛地响起,在场的人心中更是惊悸。于公公抬起头,一群麻雀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呼啦一下飞走了。
那几个未被询到的小太监,呼吸都变得细微了,偷着瞅一眼满脸泪花的马凳,再赶紧把头低下。米贵蜷着身子,唯恐再把自己牵扯进去,还不时地稍稍向他人身后缩上一缩。赵魁偷眼觑向这边,一张漠然的脸看不出是庆幸还是恐惧,他也同米贵一般身首缩在一处,仿佛比先时矮了一截。
“我没偷……偷玉瓶,”马凳下意识地抬起双臂阻挡着师傅的暴虐,抽泣着为自己申辩。
大太监认定了偷东西的贼就是马凳,不只是丢失贵重物品的痛惜,甚至还有被人无视的愤怒,哪里再肯轻易饶过,一时口手并用,“好你个冥顽不灵的小崽子,你不承认是吧,”怒火中烧的大太监,猛地抬起腿一脚将马凳踢翻在地,喝道:“那就让你尝尝竹板的滋味。”
“师傅饶了……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没偷玉瓶。”马凳趴在地上大声哀求,却是无济于事。
“于公公过来,给我狠狠地打,”大太监一摆手,“再不说出玉瓶在哪,就打死算了。”
于公公抱着竹尺蹭蹭走过来,看着比自己小十几岁的马凳,似乎露出了一丝同情,尖着嗓子说道:“小马凳啊,你这是何苦来着,看把你师傅给气的,说出玉瓶在哪,我再帮你讲讲情,这一劫不就过去了吗,你说是吧?……还不快着点说!”
“于公公,我真的没有偷师傅的玉瓶,真的。”马凳抵死不认。
“哎,说你什么好呐,咋就认了死理?我不是说了吗…..”于公公话未说完,大太监已是极不耐烦,“于公公,你同他啰嗦个屁,狠狠地打便是,我到底要看看这小子的嘴有多硬!”
“知事大人,我看不如这样。就算是这个小混蛋偷了玉瓶,我估摸着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转移给了他人。无非是……无非是藏到了什么地方。如果真的把他打残或是打死了,宫里问责下来却也麻烦,不如等咱们把玉瓶找出来,再狠狠地罚他不迟,到时候那庭监也无话可说,您说呐……”于公公转过身来,对盛怒中的大太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