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气温骤降,后宫内各宫各苑都点起了取暖的火炭。
元朔日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日子,采芑随祁昭仪于凤仪宫问安出来刺骨的寒意忽然而至,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很响的喷嚏,祁姬下意识的解开外氅的领结,责备道:“出门也不知多加件衣服,小心伤了风。”
采芑见姐姐要脱外氅给她,急忙止住她又将她的领结系好,“从热屋里出来,冷风一吹鼻子酸酸的,这喷嚏打出来就舒服了,怎会伤了风,姐姐的身子还不如我,这外氅定要穿好了。”
姐妹二人亲热的举动让身后的吴可儿嘴角撇起老高,她紧走两步赶上来,稍施敛礼道:“见过昭仪姐姐,”她极力掩饰着酸溜溜的表情,笑脸相迎,“姐姐福人吉像,自得了贵封妹妹还未得时机拜访,极是失礼,今儿天气寒冷,妹妹那儿正巧有一坛用了西域枸杞泡制的上好女儿红,姐姐若不嫌弃,过会回去取了送到姐姐殿中,给采芑姑娘暖暖身子。”
“吴御人不必客气,天气极寒毋需劳烦跑这一趟。”祁姬说道:“采芑不过是凉风敏感,回去暖暖便好,不碍事的。”
“你我本是同源,拜见姐姐自是应该,莫不是姐姐怪罪妹妹怠慢了。”吴可儿听到吴御人的称谓心中甚是不快,却又不便表露,依旧陪着笑脸,“姐姐先行回宫,妹妹随后便去拜见,勿要推辞。”
说完,吴可儿笑眯眯地转身走向管月的暖轿,笑着对管月身边的婢女道:“妹妹身孕不便,你们可要小心伺候了……”
话音随着暖轿向映月阁方向而去。
乘轿走在最前面的楚夫人听着身后起起伏伏传入耳中的话音微微一笑,对轿夫道:“你们快着些走……”
回到云逸殿,祁姬褪去外氅慵懒的躺入椅中。
红瑜在一旁拨旺着炭火,绿锦将刚煮好的燕窝粥端了进来。
一股烧灼的味道同时袭来,祁姬忍不住一阵恶心,连连作呕……
吴可儿回到她的影疏阁越想越是心酸,自入内宫以来皇上的面没见过几回,被人踩压挤兑倒是家常便饭,就连身边的下人对她这个主子都不甚放在心上……那个一起册封的管月眼看就要母凭子贵,如今又来一个劲敌,她吴可儿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低贱身份,怎可以从此被一直冷落看轻,直至重蹈覆辙。
愁绪万千的吴可儿想着便心里发起狠来。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珠儿才抱着一个精致的瓷坛来到花厅,吴可儿皱着眉冷言道:“唤你取个酒竟要这般时候,磨磨蹭蹭的耍懒呢,还是不把你主子放眼里呐?”
“婢女哪里敢轻慢了您,只是庶安那个小痞子,刚刚一直缠着我帮他清点新进的木炭……”珠儿话还没说完吴可儿立时就来了火气,“我的吩咐竟抵不上一个小痞子的烂缠,说你不把主子放眼里你还争辩……”她边数落边转身要找罚尺,“今儿不让你皮肉受点苦,怕你今后长不了记性……”
本就心绪不快的吴可儿可算找到了发泄的端口,向来对下人只骂不打的她今天恐怕是要开开戒了。
珠儿见主子像是真的动了怒,想要解释,可她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一时情急下竟说不出话来了。
吴可儿手里的罚尺高高举起,珠儿吓的直往后退,就在罚尺快要落下时,一只手突然从珠儿身后冲了出来,将吴可儿的手臂抓住了。
“你个小痞子混账东西,竟敢对主子如此大不敬……”吴可儿一怔,见是庶安,愤怒地将手臂掙开骂道。
庶安可是个脸皮极厚的主,他嬉皮笑脸道:“小君您可莫生气,您也知道小的不识字不识数,今儿刚刚府上才给发了取暖的木炭,那些个势利眼的货色哪能不克扣些去,咱这影疏阁本就缺这少那的,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这木炭少的多了,一个冬天下来,咱这上上下下的……”庶安又嘻嘻一笑道:”当然我们这奴婢下人冻冻也就算了,可您身子骨娇贵,挨了冻那可不成……”
吴可儿狠狠地撇他一眼,忽地内心的悲愤凄苦感更加深重,她咬着牙眼里喷着火,喝问:“他们克扣与你缠住珠儿有啥关系?”
“那不是趁热打铁,让珠儿记个数,少的多了小的可去同他们理论,好要回来些。”
“可少的多?”吴可儿气哼哼地问。
庶安瞅瞅珠儿又瞅瞅他的主子,有些无奈地说道:“比常少了一箩……”
“什么?竟然少了整整一箩,发的时候你的狗眼瞎了?”
“这回可是用篾袋发的,我同珠儿用箩筛了才计出来……”
“还不去讨回来,”吴可儿愤懑不平就差踹他一脚,“我咋养了你们一群废物。”
话虽如此说,但她吴可儿知道,在这皇宫深海之内她哪有一点一丝主子的份量……
无奈何只有无可奈何,她无奈地看了看珠儿怀里抱着的酒坛,在心里冷笑一声:我就不信这怨火无处发泄了,哼。
庶安答应一声颠颠地跑出了屋,吴可儿重重地接过珠儿手里的瓷坛,转身进了寝室。
不大会,她换了身衣服出来,将酒坛又交到珠儿手中,也懒得说句话只招了招手就往院门走去,珠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那个精致的瓷坛。
云逸殿内采芑紧张的不行,正服侍着祁姬躺下。马凳挑棉帘从外走了进来,见祁姬脸色倦怠身乏力竭也跟着紧张起来,急忙问道:“夫人莫不是侵了寒气,我去请御医过来可好。”
“今日起的早了些,只是有些疲倦而已,无需请御医过来。”祁姬说道,又示意红瑜绿锦,“你俩人退下吧。”
“诺。”二人恭身退了出去。
见二人出了寝宫,祁姬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她坐起身对马凳道:“待她俩走远了你将房门关好,我有话要同与你二人讲。”
马凳点点头正要转身去往殿门外观看,却突然想起他来寝宫的事由,便立了脚步道:“夫人,那影疏阁的吴御人正在客堂等着要见您,我是过来通秉一声的,您的意思是引她过来还是您去客堂……”
“你没见姐姐今日体乏力虚,让她改日再来吧。”